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庞贝罗变得和刚才不一样了。他离我有一定距离，双脚齐肩地站在我正前方，眼神截然不同。此前一直是昏昏欲睡、对一切都不太关心的眼神，现在则完全“清醒”地盯着我看。

“现在就要……杀了我？”

听到我的问题，庞贝罗低下了头，伸出左手掰响右手中指的骨节，就像是魔术的诀窍被曝光后打的圆场一般。

“是要杀了我吧。因为我不舔坐厕。”

“你要是不想脱掉衣服，就这样也行。”

“不问我理由吗？”

“你自称的本事太多，这里不需要。”

我的牌已经用尽了。我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如果庞贝罗决定了要杀我，我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虽然我一度不顾一切地豪赌一把救回了性命。结果……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为了在无聊的店里打扫卫生而多活了短短一段时间而已。

庞贝罗的右手伸到背后，变魔术般地拿出了菜刀。是我扔给他的那把。

“你可以选择。大的选择项有两个，小的有三个。”庞贝罗竖起了两根手指。

“首先，是被我杀死，还是自己死？杯子里是加了糖的氰酸，比较容易喝下去。喝了它，两分钟左右就能死掉。喉咙多少会有些灼痛，但这世上不存在轻轻松松的死法，我只能帮到这个地步。另一种就是我直接帮你送命。这种情况下……”

竖起来的手指变成了三根—

“这个距离，我能确定无误地贯穿你的眉间。不锈钢瞬间就能扎进你的头盖骨，切开前侧顶叶—你会当场死亡。再说说心脏和喉咙吧。喉咙方面，比起切断颈动脉，我会选择碾断脖子后面的脊椎，但你可以自行选择。决定后就静静地闭上眼，不要动，在心里想象出一扇门，打开它。然后等待下一扇门出现，打开它又会有新的一扇门……这样顺次打开门就行了，恐惧心理会渐渐减轻的。”

无意间，我前后大幅度地晃了一下。我本以为是庞贝罗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但似乎是我发生了间歇性的昏迷。这听来像是玩笑，但确实是真的—不想死，所以清醒过来，又因为太恐惧而昏了过去，这个过程不断重复着。容器中的明亮液体在荧光灯下看起来剧毒无比。我茫然环视着厕所，一想到这是最后看到的东西就悲从心来，但更让我感觉强烈的是这种死法跟蟑螂毫无区别—没有戏剧性，也没有纠结，和喝完东西后把纸杯扔进垃圾箱如出一辙。

“不是这样的吧……不会是这样的吧……”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你一直在做着这种事吧。虽然口头上是说那些女孩子都是客人杀的。”

“我没说错。我没有动手，已经洗手不干了。”

“那么，我这算是什么？一直洗手不干不就好了。”

“你很难用。有不好用的工具，我不会一直凑合去用它，而是会换新的工具—这是大家都在做的事。”

“会再花钱的。”

“关于这一点，我会负责。”

说完，我看见庞贝罗的脸上一瞬间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从经营者的角度来看，你才是难用的人吧。”

“也许是。我会挽回。”

“那我呢？没有挽回的机会吗？现在你要我舔的话，我会去舔的！”

“那么去舔。”

庞贝罗静静地说道。

我把容器里装的东西倒在了地板上。

“不要。”

啊—终于还是这么干了……这是自杀，我脑子里有个声音说。这是变相的自杀。为什么在最需要忍耐的时候偏偏固执己见呢？

庞贝罗叹了口气：“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因为，就算我舔了，你也会杀了我吧。”

“你的脑子转得很快。那么，也差不多该进正题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正缺人手。需要尽快处理。”

“要人手的话这里就有啊。”

“真迟钝。你已经不在计数范围内了。”

庞贝罗的身形微微一晃—

正当我想着“来了”的瞬间，震天响的声音划空而来。

我很快想到那是老式电话的声音。那种丁零零的声音仿佛是在耳朵里搅动一般，让人不快。声音是从走廊里传来的。

庞贝罗停下扔菜刀的动作，竖起了耳朵，似乎在我和电话哪一边需要优先解决中踌躇不决。

我面对面盯住庞贝罗的眼睛，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一副反正前有狼后有虎、我破罐子破摔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