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皇后区的伍德塞德。一排很小的独户住宅之一，门前有块很小的草坪，护墙板是沥青的。我倒了两趟车才到他家，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在路上，我想到他比我大不了几岁，现在就退休未免太年轻了。我又想起，一听到朗尼根的名字，前台的警员脸就阴沉下来。

考虑到这些，又想起警员提供电话号码，甚至提供电话的速度，再加上朗尼根如此愿意、几乎是热切地请我去他家。这一切只有一种解释。因此，我一敲门朗尼根太太就开了门，把我领进去见她丈夫，我一点儿都不吃惊。他穿着睡衣和长袍，坐在一张安乐椅上看关了声音的电视节目，面容枯槁，脸色发黄。他快死了。

因为我有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大惊失色。可朗尼根是个警探，所以可能有所觉察。不过他只是说：“还真是马修·斯卡德。我刚放下电话就想起来了。我不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办过案，但有那么一两回，曾经一起出去喝过酒。谢里丹广场那家店叫什么来着？不是狮头，是隔壁那家。”

“五十五。”

“对。天哪，那可真是个喝酒的好地方。去那儿的人可不是为了抿一口白葡萄酒的。话说回来，你要喝点儿什么？我这儿除了苏格兰威士忌还是苏格兰威士忌。要么，冰箱里还剩一听百龄坛的淡啤酒，除非有人拿走了。”

“我想还是算了吧，”我说，然后破天荒地加了一句，“我戒酒有一段时间了，比尔。我加入了匿名戒酒协会，彻底戒了。”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快一年了。”

“让我好好看看你，”他说完还真看了，“你看着挺好的。希望你戒得及时。给你来瓶姜汁汽水？”

“好啊，如果不太麻烦的话。”

他说一点儿也不麻烦，然后大声喊他太太。“埃德纳，亲爱的，能给我们拿两罐姜汁汽水吗？已经很凉了，就别加冰块了。直接从罐子里倒出来就行。”

不过她还是拿了两个高杯子，每个杯子里还放了点儿冰块。他道了谢，等她走了以后，他说：“医生给我开了绿灯，让我想喝就喝，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也没什么区别了。如果你要喝，我就陪你喝。不过这些天喝完酒我的胃就不舒服。”他把杯子举到亮处。“看着挺像酒的，”他说：“比苏格兰威士忌深一点，不过很像加了苏打水的波本。”他抿了一口说：“呃，还真是姜汁汽水。我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你是个绅士，问你也没用，我还是告诉你吧，然后咱们就别提这事儿了。我得的是肝硬化，还有一点儿肝癌。所以我喝不喝无所谓，但是不喝会舒服点儿。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