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政委》|恐怖的诗意(2)

文艺犯 作者:王恺


战争无外乎是这些:混乱的生存,肮脏的死亡,毫无意义的丧失掉熟悉的一切。我承认陆川也在努力制造这些画面和意义,都说陆川好,说是他还原了历史;可是,按照我浅薄的历史哲学常识,历史似乎是不可还原的。

显然克里莫夫没有还原历史的宏大念头,一个孩子的挣扎,比起蓄意营造的上海小市民群的挣扎要更有力量,尤其是那孩子经过了非人景象后头脑里所产生的幻象世界:林立的熟悉的死者的面孔,轻柔的已死去的人的呼唤,穿着衣服的希特勒的骷髅,凶猛的森林中的沼泽地的挣扎,尽管也免不了意识形态的痕迹——那是1985年的作品,可是,更多的是俄罗斯式的宗教情感,重到灵魂不再轻浮,而是发烫,我们都有发烧的瞬间,战争是一场持续醒不过来的发烧,坏了躯体,更坏了脑筋。对于克里莫夫,想做的是一件艺术品,险恶,凶残,幻想和幻想所带来的冷酷的美丽都在这里了。

死亡不是数字,任何死亡都不应该是数字,只是一个个生命离开肉体的过程。影片结尾的两段特别重,一段是烧死了一整个村庄的那群德国人被抓获然后被枪杀的过程,两段死亡接着,却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格,上段是变态的恐怖,狂欢着的德国人以俄罗斯人的生命为草芥,下段的复仇却也是让人心生畏惧的,互相的揭发,渺小的求生,都在群弹下了结了。

陆川用了最熟悉的强暴、慰安等来做人性的注解,可是人性不仅仅是生硬的忏悔和离奇的爱情。克里莫夫在电影结尾时的处理,是孩子对着希特勒的照片扫射,时间倒流,一个个黑白画面显现,希特勒在指挥,在演讲,在煽动,在上台,在啤酒馆,仿佛是马丁·艾米斯的小说《时间之箭》——一切都回去了,只有回去才能解决那些发生过的苦难、悲痛和难堪,不过在这里,孩子似乎是用自己的枪弹阻止希特勒的成长,可是,最后一张照片出现的时候,他迟疑了,那是怀抱在母亲怀里的希特勒,也是个黑发黑眼珠的无辜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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