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债》第六章 性与死亡的游戏(26)

债:第一个5000年 作者:(美)大卫·格雷伯


这种计算如何实行?它为什么能把人们当做完全相同的个体来看待?莱利人的例子给出了一个提示:要把一个人变成能够交易的物品--例如让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等价,首先需要把她从她的生活环境中剥离出来;也就是说,把她从那张关系网中抽离出来,而正是那张关系网使她成为由各种人际关系汇聚而成的、独一无二的自己;因此,她就变成了一个通用的价值数量,可以进行加减,并可以作为衡量债务的一种方法。这一过程的完成,需要特定的暴力支持。要让她和紫木棒等价,甚至需要更多的暴力;而要想把她完全从生活的环境中剥离出来,沦为奴隶,则需要大量、持续、系统化的暴力。

在此,我应该清楚地说明我的意思。我使用“暴力”这个词,并不是使用它的比喻意。我并不是在谈论概念上的暴力,而真正的手断骨折、皮开肉绽。这和古代希伯来人说起他们处于“奴役”中的女儿类似,希伯来人并不是在展示诗意,而是真的在谈论绳索和枷锁禁锢下的奴役。

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并不喜欢过多地思考暴力。那些住在城市中,生活相对舒适、安全的幸运儿们,要么倾向于认为暴力并不存在,要么在别人提醒他们暴力确实存在时,迅速把“外面”的世界定义为危险、野蛮之地,他们对此无能为力。即使我们自身的日常存在是由暴力或至少是暴力威胁所定义的,但上面的两种想法使我们不用去思考这一事实的严重程度(我经常说,设想一下,如果你没有有效的身份证件,却坚持要进大学的图书馆,这种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用去思考我们对战争、恐怖主义和暴力犯罪的重要性严重性(或者至少是发生频率)进行怎样的夸大。在为人际关系建立框架的过程中,暴力所扮演的角色比在所谓的“传统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更加直接--即使在许多“传统社会”中,一个人对其他人实际进行的肢体伤害,也要比在我们自己的社会中少得多。在这里,有一个来自东非巴友柔(Bunyoro)王国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男人搬到了一个新的村子里。他想看看他的邻居们是怎样的人,于是,半夜三更他假装暴打自己的妻子,想看看邻居是否会向他抗议。他并没有真的动手打他的妻子,而是在打一张山羊皮;同时他的妻子则凄惨地尖叫,仿佛丈夫要杀了她。没人来找他。第二天,这个男人和他的妻子收拾行李,离开了这个村子,寻找其他的地方居住。

这个故事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在一个适合居住的村子里,邻居应该冲进他家,制止他打人,并要求知道他的妻子究竟为什么遭此毒打。争执将变成大家共同关心的事情,最终将达成某种共同的解决方案。这是人们应有的生活方式。任何一个理智的男人或女人,都不想生活在一个邻里互不关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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