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走遍北卡罗来纳州、缅因州和科罗拉多州的大山，同行者有的是老兵，有的是华尔街的首席执行官。我在波士顿港一条三十英尺长的帆船上待过整整一个夏天，幸好有一群女中学生陪着我，否则又苦又长的夏天，真不知道该怎么熬。

二十八天的独木舟之旅是我的最爱。这次旅行途经斯旺尼河，乔治亚的奥克福诺基沼泽污水地、佛罗里达北部，最后到达墨西哥湾的沙滩，全程大约三百五十英里。与我同行的学生都是些被判了刑的青年（这是对那些孩子的官方称呼），他们常被谐称为“绿林好汉（hoods in the woods）”。这些孩子不是来自城市就是出生乡下，曾犯下重大盗窃案、人身伤害或是贩毒等罪行（除了谋杀）。他们在河上服刑，而我和他们同行。

这样的工作出奇地有意义，甚至更加有意思。我从这些“三进宫”的家伙那里学会了一种叫“黑桃王”超炫游戏。晚上，等他们都钻进睡袋睡去，我坐在帐篷外边大声地念《金银岛》之类长篇小说哄他们入睡。大部分时候，他们在我眼里跟其他孩子没什么两样；在河上航行时，完全看不出他们有什么问题。

然而，现实从来不会走远。有一次在斯旺尼河上划船的时候，我踌躇了很久，然而不得不告诉一个被判了刑的姑娘，她的妈妈因患艾滋病去世了。当时那个姑娘只有十五岁，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那一年，我二十四岁。

最初，我本以为拓展训练营的工作顶多做一两年，谁知转眼间竟然做了将近四年。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拜访母校所在的大学城时，偶遇大学本科时的一位导师，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得她当时的表情，她问我：“要不要来读研？”

她看穿了我，当时我的确是想念学校净土，希望能够静静地提升一下自己，加之也确实开始腻歪了拓展训练营的生活。我至今记得，这位导师跟我说：“姑娘，如果下定了决心，就得当机立断。”然后轻轻跟我说：“你还等什么呢？”

“你还等什么呢？”这句看似平常的话，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愣了好久。似乎，我一直等的，就是这句话。

是的，我在等什么呢？也许我是在等某个人来告诉我该怎么开始。我真的在等。相信有过研究生面试经历的同学都有类似感触，在面试当天，门口总是围满了刚出校门、故作镇定的学生，穿着并不合身的西装，手里拿着崭新的公文包，我自己也不能免俗。何况，由于我过去几年都待在山里，生怕自己与外界脱节，于是特意提前谷歌了一下这次可能面试我的导师信息，在公文包里塞了他们最得意的学术文章，做好了跟导师们“套词”，聊他们的学术成果，然后表示高度感兴趣……这一面试套路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想谈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