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八十四·尺牍八十四首

东坡全集 作者:(宋)苏轼撰


  (本卷实为八十三首)

  答参寥三首(惠州)(之一)

  专人远来,辱手书,并示近诗,如获一笑之乐,数日喜慰忘味也。某到贬所半年,凡百粗遣,更不能细说,大略只似灵隐天竺和尚退院后,却在一个小村院子,折足铛中,罨糙米饭吃,便过一生也得。其余,瘴疠病人。北方何尝不病,是病皆死得人,何必瘴气。但苦无医药。京师国医手里死汉尤多。参寥闻此一笑,当不复忧我也。故人相知者,即以此语之,余人不足与道也。未会合间,千万为道善爱自重。

  答参寥三首(之二)

  颍沙弥书迹耸可畏,他日真妙总门下龙象也,老夫不复止以诗句字画期之矣。老师年纪不少,尚留情诗句画间为儿戏事耶?然此回示诗,超然真游戏三昧也。居闲,不免时时弄笔。见索书字要楷法,辄往数篇,终不甚楷也。只一读了,付颍师收,勿示余人也。

  雪浪斋诗尤奇伟,感激!感激!转海相访,一段奇事。但闻海舶遇风,如在高山上坠深谷中。非愚无知与至人,皆不可处。胥靡遗生,恐吾辈不可学。若是至人无一事,冒此险做甚么?千万勿萌此意。颍师喜于得预乘桴之游耳。所谓无所取裁者,其言不可听,切切!相知之深,不可不尽道其实尔。自揣余生,必须相见,公但记此言,非妄语也。

  答参寥三首(之三)

  净慧琳老及诸僧知,因见致恳。知为默祷于佛,令亟还中州,甚荷至意。自揣省事以来,亦粗为知道者。但道心屡起,数为世乐所移夺,恐是诸佛知其难化,故以万里之行相调伏尔。少游不忧其不了此境,但得他老儿不动怀,其余不足云也。俞承务知为少游展力,此人不凡,可喜!可喜!今有一书与之,告专一人与转达。仍有书,令儿子辈准备信物,令送去俞处,求稳当舶主,附与广州何道士也。见说自有斤重脚钱,数目体例甚熟。

  答南华辩师五首(之一)

  窜逐流离,愧见方外人之旧。达观一视,延馆加厚,洗心归休,得见祖师,幸甚!幸甚!人来,辱书,具审法体佳胜,感慰兼集。某到惠已二百日,杜门养疴,凡百粗遣,不烦留意念。

  答南华辩师五首(之二)

  专人远来,获手教累幅,具审法履佳胜,感慰兼集。又蒙远致筠州书信,流落羁寓,每烦净众,愧佩深矣。承惠及罂粟盐豉等,益荷厚意。泉铭模刻甚精。某此凡百如宜,不烦念及。未由瞻谒,怀想不已。热甚,惟万万为众自爱。

  答南华辩师五首(之三)

  所要写柳碑,大是。山中阙典,不可不立石。已辍忙,挥汗写出,仍作一小记。成此一事,小生结缘于祖师不浅矣。荒州无一物可寄,只有桄榔杖一杖,木韧而坚,似可采,勿笑!勿笑!舍弟及聪师等书信领足。此自有去人,已发书矣。张惠蒙去岁为看船,不得礼拜祖师及衣钵,甚不足。今因来人,令相照管一往,不讶喧聒。此子多病,来时告令一得力庄客送回也。留住五七日可矣。

  答南华辩师五首(之四)

  净人来,辱书,具审法体胜常,深慰驰仰。至此二年,再涉寒暑,粗免甚病。但行馆僧舍,皆非久居之地,已置圃筑室,为苟完之计,方斫木陶瓦,其成当在冬中也。

  答南华辩师五首(之五)

  近苦痔疾,极无聊,看书笔砚之类,殆皆废也。所要写王维、刘禹锡碑,未有意思下笔。又观此二碑格力浅陋,非子厚之比也。

  答王商彦

  忝亲戚之末,未尝修问左右,又方得罪屏居,敢望记及之。专人远来,辱笺教累幅,称述过重,慰劳加等,幸甚。即日履兹秋暑,尊体何如?某仕不知止,临老窜逐,罪垢增积,玷污亲友。足下昆仲,曲敦风义,万里遣人问安否,此意何可忘。书词雅健,陈义甚高,但非不肖所称也。蜀、粤相望天末,何时会合,临书惘惘,未审受任何地。来岁科诏,<立宁>闻峻擢,以慰愿望。未间,更冀若时自重。

  与程天侔七首(之一)

  去岁过治下,幸获接奉,别后有阙上问,过沐省记。远辱手教,且审起居佳安,感慰兼集。长笺见宠,礼意过当,非衰老者所宜承当。伏读,愧汗而已。未由会见,万万以时自重。

  与程天侔七首(之二)

  乏人写公状,幸恕简略,示谕固合如命,但罪废闲冷,众所鄙远,决无响应之理。近发书,多不答,未欲频渎也。幸矜察。

  与程天侔七首(之三)

  至后福履。增胜。辱访,不果见,悚怍无量。宠惠羊酒、纸、茗,极荷厚意,答谢稽缓。不罪。不罪。

  与程天侔七首(之四)

  适辱访别,岂胜怅仰。晚来起居佳胜。为饯蔡守,遂不得诣违。尚丐珍练。

  与程天侔七首(之五)

  少事干烦,过河源日,告伸意仙尉差一人押木匠作头王皋暂到郡外,令计料数间屋材,惟速为妙。为家私纷冗,不及写书,千万勿罪!幸甚!

  与程天侔七首(之六)

  江君访别,本欲作书,醉熟手软,不能多书,独遣此纸而已。老拙慕道,空能诵《楞严》言语,而实无所得,见贤者得之,便能发明如此。诵语精妙,过辱开示,感怍无已。龙眼晚实愈佳。特蒙分惠,感怍之至。钱数封呈,烦聒,增悚!

  与程天侔七首(之七)

  白鹤峰新居成,当从天侔求数色果木,太大则难活,太小则老人不能待,当酌中者。又须土パ稍大不伤根者为佳。不罪!不罪!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一)

  近闻使旆少留番禺,方欲上问。侯长官来,伏承传诲,意旨甚厚,感怍深矣。比日履兹新春,起居佳胜。知车骑不久东按,倘获一见,慰幸可量。未间,伏冀以时自重。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二)

  窜逐海上,诸况可知。闻老兄来,颇有佳思。昔人以三十年为一世,今吾老兄弟,不相从四十二年矣,念此,令人凄断。不知兄果能为弟一来否?然亦有少拜闻。某获谴至重,自到此旬日外,便杜门自屏,虽本郡守,亦不往拜其辱,良以近臣得罪,省躬念咎,不得不尔。老兄到此,恐亦不敢出迎。若以骨肉之爱,不责末礼而屈临之,余生之幸,非所敢望也。其余区区,殆非纸墨所能尽。惟千万照悉而已。德孺、懿叔久不闻耗,想频得安问。八郎、九郎亦然。令子几人侍行?若巡按必同行,因得一见,又幸。舍弟近得书云,在湖口,见令子新妇,亦具道尊意,感服不可言。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三)

  专人至,承赐教累幅,感慰兼极。比日履兹春阳,尊体佳胜。知春夏间方按行此邦,岂胜系望。韶州风物甚美。园亭,德孺所治,殊可喜。但不知有可与为乐者否?未披奉间,更冀若时保练。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四)

  老兄近日酒量如何?弟终日把盏,积计不过五银盏尔。然近得一酿法,绝奇,色香味皆疑於官法矣。使旆来此有期,当预酝也。向在中山,创作松醪,有一赋,闲录呈,以发一笑。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五)

  数日闻使旆来此,喜慰不可言。方欲遣人奉状,遽捧手教,感愧兼集。比日涉履风涛,起居佳胜。旦日瞻奉,并陈区区。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六)

  某深欲出迎郊外,业已杜门,知兄知爱之深,必不责此,然愧悚甚矣。专令小儿走舟次也。知十秀才侍行,喜得会见,不及别奉书。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七)

  昨日辱临,款语倾尽,感慰深矣。经宿起居佳胜。所贶皆珍奇,物意两重,敢不拜赐。少顷面谢。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八)

  谪居穷寂,谁复顾者。兄不惜数舍之劳,以成十日之会,惟此恩意,如何可忘。别后不免数日牢落,窃惟尊怀亦怅然也。但凝望沛泽北归,将复会见尔。到广少留否?比日起居何如?某到家无恙,不烦念及。未参候间,万万若时自重。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九)

  河源事,上下缪悠而已。有一信箧并书,欲附至子由处,辄以上干,然不须专差人,但与寻便附达,可转洪、吉间相识达之。其中乃是子由生日香合等。他是二月二十日生,得前此到为佳也。不罪!不罪!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十)

  两甥相聚多日,备见孝义之诚,深慰所望。未暇别书,悉之!悉之!儿子适令干少事,未及拜状。辄已和得《白水山》诗,录呈为笑。并乱做得《香积》数句,同附上。前本并纳去。“亚”字辄用“桠”字,盖攀例也。呵呵。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十一)

  近检法行奉书,未达间,伏蒙赐教,并寄惠柑子,此中虽有,然似此佳者,即不识也。但十有一二坏尔。谨如教略尝,不多啖也。比日还府以来,起居佳胜。某与儿子如昨,不烦念及。大郎、三郎有近耗未?岁暮无缘会合,惟若时珍练。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十二)

  和示《香积》诗,真得渊明体也。某喜用陶韵作诗,前后盖有四五十首,不知老兄要录何者?稍间,编成一轴附上也,只告不示人耳。桥钱必不足用,学钱且告老兄留取。切告。切告。前所问者,已得实状,本州必已申去,盖亦只止是矣。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十三)

  近乡僧法舟行,奉状必达。惠州急足还,辱手教,且审起居佳胜,感慰兼集。宠示诗域醉乡二首,格力益清妙。深欲继作,不惟高韵难攀,又子由及诸相识皆有书,痛戒作诗,其言切甚,不可不遵用。空被来贶,但惭汗而已。兄欲写陶体诗,不敢奉违,今写在扬州日二十首寄上,亦乞不示人也。未由会合,日听除音而已。余惟万万若时自重。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十四)

  承服温胃药,旧疾失去,伏惟庆慰。反复寻究,此至言也。拙恙亦当服温平行气药尔。德孺书信已领,尚未闻所授,岂当到阙乎?兄亦归觐耳,何用更求外补。惠及佳面,感怍。适有河源干菌少许,并香篆一枚,颇大,谩纳去,作笑。有肉苁蓉,因便寄示少许,无即已也。侯晋叔,实佳士,颇有文采气节。恐兄不久归阙,此人疑不当遗也,故略为记之。不罪!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十五)

  少恳冒闻。向所见海会长老,甚不易得。院子亦渐兴葺。已建法堂甚宏壮,某亦助施三千缗足,令起寝堂,岁终当完备也。院旁有一陂,诘曲群山间,长一里有余。意欲买此陂,属百姓见说数十千可得。稍加葺筑,作一放生池。囊中已竭,辄欲缘化。老兄及子由各出十五千足,某亦竭力共成此事。所活鳞介,岁有万数矣。老大没用处,犹欲作少有为功德,不知兄意如何?可,便乞附至,不罪!不罪!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十六)

  此中鱼湖之利,下塘常为启闭之所,岁终竭泽而取,略无脱者。今若作放生池,但牢筑下塘,永不开江,水涨冒,即听其自在出入,则所活不赀矣。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十七)

  广州多松脂,闳甫尝买,用桑皮灰炼得甚精,因话告求数斤。仍告正辅与买生者十斤,因便寄示。舶上硫黄如不难得,亦告为买通明者数斤,欲以合药散。铁炉敖,可作时罗夹子者,亦告为致一副中样者。三物,皆此中无有。不罪。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十八)

  某前者留博罗一日,再见邓道士,所闻别无异者,方欲邀来郡中款问也。续寄丹砂已领,感愧之极。某于大丹未明了,直欲以此砂试煮炼,万一伏火,亦恐成药尔。成否当续布闻。比日得七哥书,递中已附谢也。六郎、十郎各计安,未及别书。所要书字墨竹,固不惜,徐寄去也。外曾祖遗事录呈。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十九)

  蜜极佳,荔枝蒙颁赐,谨附谢恳。苏州钱ヘ,差一般家人,又借惠力院一行者契顺,与宜兴通问,万里劳人,甚愧其意。因令附此书,或略赐照管,幸甚。卒子与借请少许,甚幸!甚幸!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二十)

  忽复残腊,会合无缘,不能无天末流离之念也。急足回,辱书,具审尊体康胜。仍示佳句五章,字字新奇,叹咏不已。老嫂奄隔,更此徂岁,想加凄断,然终无益,惟日远日忘,为得理也。某近苦痔,殊无聊,杜门谢客,兀然坐忘尔。新春,为国自爱,早膺北归殊宠。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二十一)

  某睹近事,已绝北归之望。然中心甚安之。未话妙理达观,但譬如元是惠州秀才,累举不第,有何不可。知之免忧。诗屡欲和,韵又已更老手五赓,殆难措辞也,亦苦痔无情思耳。惠黄雀,感愧!感愧!子由一书,告早入皮筒,幸甚!幸甚!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二十二)

  河南兄弟已归左右,想哀慕之极,切希为亲自宽也。近有慰疏,未暇别纸。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二十三)

  残腊只数日,感念聚散,不能无异乡之叹,不审兄诸况如何?子舍已到否?新年不获奉觞,惟祝早膺召命。未间,更乞为时自重。

  与程辅提刑二十四首(之二十四)

  人来,辱书。伏承履兹新春,起居佳胜。至孝通直已还左右,感慰良深。且闻有北辕之耗,尤副卑望。咏史等诗高绝,每篇乃是一论,屈滞它作绝句也。前後惠诗皆未和,非敢懒也。盖子由近有书,深戒作诗,其言切至,云当焚砚弃笔,不但作而不出也。不忍违其忧爱之意,故遂不作一字,惟深察。吾兄近诗益工,孟德有言:“老而能学,惟吾与袁伯业。”此事不独今人不能,古人亦自少也。未拜命间,频示数字,慰此牢落。余惟万万为时自重。

  与广东提举萧大夫二首(之一)

  春和,窃惟起居佳胜。某罪谴,得迹麾下,幸甚。到惠即欲上问,杜门省咎,人事俱废,以故后时,想不深讶。未缘瞻奉,伏冀为时自重。

  与广东提举萧大夫二首(之二)

  伏审使旆巡按至惠,得遂际见,何幸如之。某始寓僧舍,凡百不便。近因正辅至郡,许假馆行衙,不及面禀,辄已迁入,悚侧不已。想仁念顾恤,不深讶也。

  答王敏仲四首(之一)

  再辱手教,感戴深矣。仍审比日台候康胜,至慰!至慰!某凡百如昨。新屋旦夕毕工,即迁入。长子迈自浙中般挈,由循州径路来,闰月可至此。渐似无事,可以却扫室安居矣。新政恺悌,已穆然岭海间矣。更蒙下访,粗识仁人之用心也。欣慰之极,未缘面尽,临书惋结。

  答王敏仲四首(之二)

  浮玉闻遂化去,殊不知异事,可闻其略乎?其母今安在?谤者之言,何足信也。丹元事亦告尽录示,决不示人也。起居之语未晓,亦告指示。近颇觉养生事绝不用求新奇,惟老生常谈,便是妙诀,咽津纳息,真是丹头,仍须用寻常所闻般运泝流法,令积久透彻乃效也。孟子曰:“事在易而求诸难,道在迩而求诸远。”董生云:“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

  答王敏仲四首(之三)

  春候清穆,窃惟按驭多暇,起居百福,甘雨应期,远迩滋洽,助喜慰也。某凡百粗遣,适迁过新居,已浃旬日,小窗疏篱,颇有幽趣。贱累亦不久到矣。未期瞻奉,万万为国自重。

  答王敏仲四首(之四)

  两蒙赐教,慰感深至。曾因周循州行,奉状,伏想已尘览。即日台如何似?越人事嬉游,盛于春时,高怀俯就,想复与众同之,天色澄穆,亦惟此时也。莫缘陪后乘,西望增慨。

  与范纯夫

  某谪居瘴乡,惟尽绝欲念,为万金之良药。公久已尔,不在多祝也。子由极安常,燕坐胎息而已。有一书,附纳。长子迈自宜兴挈两房来,已到循州,一行并安。过近往迎之,得耗,旦夕到此。某见独守舍耳。次子迨在许下。子由长子名迟者,官满来筠省觐,亦不久到。恐要知。六妇与二孙并安健。过去日,留一书并数品药在此,今附何秀才去。如闻公目疾尚未平,幸勿过服凉药。暗室瞑坐数息,药功何缘及此。两承惠锡器,极荷意重。丹霞观张天师遗迹,倘有良药异事乎?令子不及别书,侍奉外多慰。子功之丧,忽已除祥,哀哉,奈何。诸子想各已之官,某孙妇甚长,旦夕到此矣。

  与萧朝奉

  近得见令兄提举,稍闻动止之详,为慰。少事辄冒闻,幸恕率易。儿子迈般挈数房贱累,自虔易小舟,由龙南江至方口出陆至循州,下水到惠。贱官重累,敢望矜恤。特为于郡中诸公,醵借白直数十人送至方口,计未远出州界,切望垂念。已於循州擘画得数十人至方口迎之也。流落困苦,想加愍察。

  答王庄叔二首(之一)

  远辱教书,具道三十年前都下与先人往还,伏读感涕。仁人念旧,手简见及,兄矣。书辞累幅,礼意庄重,此何过也。伏审斩焉在疚,哀慕之余,起居如宜。某罪废远屏,有玷知识,重蒙奖饰,衰朽增光,会合未期,尚冀节哀自重。

  答王庄叔二首(之二)

  某多病杜门,人事都绝,懒习已成,笔砚殆废。承长笺宠贶,裁谢苟简,愧负深矣。黄茅海瘴正作于秋。蒸暑麾汗,不能尽意,恕之。

  与循守周文之二首(之一)

  近日屡获教,音及林增城。至又得闻动止之详,并深感慰。桃、荔、米、酒,诸信皆达矣。荷佩厚眷,难以尽喻。今岁荔子不熟。土产早者,既酸且少;而增城晚者,不至,方有空寓岭表之叹。忽信使至,坐有五客,人食百枚,饱外又以归遗,皆云其香如练家紫,但差小耳。二广未尝有此异哉。又使人健行,八百枚无一损者,此尤异也。林令奇士幸此少留,公所与者,故自不凡也。蒸暑异常,万万以时珍啬。

  与循守周文之二首(之二)

  郑君知其俊敏笃问学,观所为诗文,非止科场手段也。人去,忙作书,不及相见,且致此意。李公弼亦再三传语。承许远访,何幸如之。海州穷独,见人即喜,况君佳士乎?林行婆当健,有香与之,到日告便送去也。八郎房下不幸,伤悼。

  与封守朱朝请二首(之一)

  前日蒙示所藏诸书,使末学稍窥家传之秘,幸甚!幸甚!恕先所训,尤为近古。某方治此书,得之,颇有所开益。拜赐之重,如获珠贝,又重烦令子运笔,益深愧感。老拙不揆,辄立训传,尚未毕工,异日当以奉呈也。新说方炽,古学崩坏,言之伤心。区区所欲陈,未易究也。临纸慨然。

  与封守朱朝请二首(之二)

  公于《春秋》发明固多矣,舍弟颇治此学,异日相见,当出其书互相考也。然此书近遭废锢,尚未蒙牵复,公尚敢言及耶?想当一噱。

  与李大夫

  近奉状,已达。比日,伏计起居佳胜。旱势如此,抚字之怀,想极焦劳。旧见《太平广记》云,以虎头骨缒之有龙湫潭中,能致雨,仍须以长绠系之,雨足乃取出,不尔雨不止。在徐与黄试之,皆验,敢以告。

  与周文之二首(之一)

  近蒙寄示画图及新堂面势,仍求榜名。岭南无大寒甚暑,秋冬之交,勾萌盗发,春夏之际,柯叶潜改,四时之运默化,而人不知。民居其间,衣食之奉,终岁一律,寡求而易安,有足乐者。若吏治不烦,即其所安而与之俱化,岂非牧养之妙手乎?文之治循,已用此道,故以“默化”名此堂,如何?可用,便请题榜也。

  与周文之二首(之二)

  闻公服何首乌,是否此药温厚无毒?李习之传正尔,嗳之无炮制。今人乃用枣或黑豆之类蒸熟,皆损其力。仆亦服此药,但采得,阴干,便捣罗为末,枣肉或炼,和入臼中,万杵,乃丸服。极有力,无毒。恐未得此法,故以奉白。

  与人

  累日欲上谒,竟未暇。辱教,承足疾未平,不胜驰系。足疾惟葳灵仙、牛膝二味为末,密丸,空心服,必效之药也。但葳灵仙难得真者,俗医所用,多藁本之细者尔。其验以味极苦,而色紫黑,如胡黄连状,且脆而不韧,折之,有细尘起,向明示之,断处有黑白晕,俗谓之有鸲鹆眼。此数者备,然后为真,服之有奇验。肿痛拘挛皆可已,久乃有走及奔马之效。二物当等分,或视脏气虚实,酌饮牛膝,酒及熟水皆可下,独忌茶耳。犯之,不复有效。若常服此,即每岁收AA58皂荚芽之极嫩者,如造草茶法,贮之,以代茗饮。此效,屡尝目击。知君疾苦,故详以奉白。元素书已作,稍暇,诣见。

  与惠州都监

  君南来,清节干誉,为有识所称,皆曰:“此东坡弟子由门下客也。”两汉之士,多起于游徼卒史。至公卿者多矣。愿君益广问学,以期远到。

  与史氏太君嫂

  某谪海南,狼狈广州,知时侄及第,流落中尤以为庆。乃知三哥平生孝义廉静自守,嫂贤明教诲有方,天不虚报也。明日当渡大海,聊致此书,嫂知意而已。

  与林济甫二首(儋耳)(之一)

  眉兵至,承惠书,具审尊体佳胜,眷爱各安。某与幼子过南来,余皆留惠州。生事狼狈,劳苦万状,然胸中亦自有然处也。今日到海岸,地名递角场,明日顺风即过矣。回望乡国,真在天末,留书为别。未间,远惟以时自重。

  与林济甫二首(之二)

  某兄弟不善处世,并遭远窜,坟墓单外,念之感涕。惟济甫以久要之契,始终留意,死生不忘厚德。

  答刘元忠

  近别,伏惟起居安胜。短笺不尽意,察之。柳伯通因会,为致区区。欧阳秀才谈道甚妙,可与闲游。怀思文忠公,爱其屋上乌,况族子弟之佳者乎!余惟万万若时自重。

  答王敏仲

  儿子还,辱手书,具审起居佳胜,感慰兼极。舟行至扶胥,急足示问,乃知有袁州之命,叹惋不已。行止孰非天者?复何言哉!道眼所照,知已平适,但治行匆遽,亦少劳神矣。

  答程全父推官六首(之一)

  别遽逾年,海外穷独,人事断绝,莫由通问。舶到,忽枉教音,喜慰不可言。仍审起居清安,眷爱各佳。某与儿子粗无病,但黎、蜒杂居,无复人理,资养所给,求辄无有。初至,僦官屋数椽,近复遭迫逐,不免买地结茅,仅免露处,而囊为一空。困厄之中,何所不有,置之不足道也,聊为一笑而已。平生交旧,岂复梦见,怀想清游,时诵佳句,以解牢落。此外,万万以时自重。舶回,匆匆布谢。

  答程全父推官六首(之二)

  阁下才气秀发,当为时用久矣。遐荒安可淹驻,想益辅以学以昌其诗乎?仆焚笔砚已五年,尚寄味此学。随行有《陶渊明集》。陶写伊郁,正赖此尔。有新作,递中示数首,乃珍惠也。山川风气能清佳否,孰与惠州比?此间海气郁蒸,不可言,引领素秋,以日为岁也。寄贶佳酒,岂惟海南所无,殆二广未尝见也。副以糖冰精面等物,一一感铭,非眷存至厚,何以得此,悚怍之至。此间纸不堪覆瓿,携来者已竭。有便,可寄百十枚否?不必甚佳者。

  答程全父推官六首(之三)

  便舟来,辱书问讯既厚矣,又惠近诗一轴,为赐尤重。流转海外,如逃深谷,既无与晤语者,又书籍举无有,惟陶渊明一集,柳子厚诗文数册,常置左右,目为二友。今又辱来贶,清深温丽,与陶、柳真为三矣。此道,比来几熄,海北亦岂有语此者耶?新春,伏想起居佳胜。某与小儿亦粗遣,穷困日甚,亲友皆疏绝矣。公独收恤如旧,此古人所难也。感怍不可言,惟万万以时自爱。

  答程全父推官六首(之四)

  令子先辈辱书及新诗,感慰弥甚,笔力益进,家有哲匠矣,何复下问乎?老病百事皆废,尤倦写书,故止附此纸尔,不别缄也。不罪!不罪!

  答程全父推官六首(之五)

  儿子比抄得《唐书》一部,又借得《前汉》欲抄。若了此二书,便是穷儿暴富也。呵呵。老拙亦欲为此,而目昏心疲,不能自苦,故乐以此告壮者尔。纸、茗佳惠,感忭!感忭!丈丈惠药、米、酱、姜、糖等皆已拜赐矣。江君先辈辱书,深欲裁谢,连写数书,倦甚,且为多谢不敏也。

  答程全父推官六首(之六)

  久不得毗陵信,如闻浙中去岁不甚熟,曾得家信否?彼土出药否?有易致者,不拘名物,为寄少许。此间举无有,得者即为希奇也。间或有粗药,以授病者,入口如神,盖未尝识耳。

  答程天侔三首(之一)

  去岁僧舍屡会,当时不知为乐,今者海外无复梦见。聚散忧乐,如反覆手,幸而此身尚健。得来讯,喜侍奉清安,知有爱子之戚。襁褓泡幻,不须深留恋也。仆离惠州后,大儿房下亦失一男孙,悲怆久之,今则已矣。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然亦未易悉数,大率皆无耳。惟有一幸,无甚瘴也。近与小儿子结茅数椽居之,仅庇风雨,然劳费已不赀矣。赖十数学生助工作,躬泥水之役,愧之不可言也。尚有此身,付与造物,听其运转,流行坎止,无不可者。故人知之,免忧。夏热,万万自爱。

  答程天侔三首(之二)

  近得吴子野书,甚安。陆道士竟以疾不起,葬于河源矣。前会岂非一梦耶?仆既病倦不出,然亦无与往还者,阖门面壁而已。新居在军城南,极湫隘,粗有竹树,烟雨晦,真蜒坞獠洞也。惠酒佳绝。旧在惠州,以梅酝为冠,此又远过之。牢落中得一醉之适,非小补也。

  答程天侔三首(之三)

  新诗过蒙宠示,格律深妙,非浅学所能仿佛,叹诵不已。老拙无以答厚意,但藏之,永以为好尔。

  与郑嘉二首(之一)

  舶人回,奉状必达。比日起居佳胜,贵眷令子各安。某与过亦幸如昨。初赁官屋数间居之,既不佳,又不欲与官员相交涉。近买地起屋五间一龟头,在南污池之侧,茂林之下,亦萧然可以杜门面壁少休也。但劳费贫窘耳。此中枯寂,殆非人世,然居之甚安。况诸史满前,甚可与语者也。著书则未,日与小儿编排整齐之,以须异日归之左右也。小客王介石者,有士君子之趣。起屋一行,介石躬其劳辱,甚于家隶,然无丝发之求也。顾某念之,有可照庇之者,幸不惜也。死罪!死罪!柯仲常旧有契,因见道区区。

  与郑嘉二首(之二)

  迈后来相见否?久不得其书,闻过房下卧病,正月尚未得耗,亦忧之。公为取一书,求琼州海舶或来人之便,封题与琼ヘ黄宣义托转达,甚幸也。见说琼州不论时节有人船便也。《众妙堂记》一本,寄上。本不欲作,适有此梦,梦中语皆有妙理,皆实云尔,仆不更一字也。不欲隐没之,又皆养生事,无可酝酿者,故出之。

  与僧隆贤二首(之一)

  某慰疏言。不意宝月大师宗古老兄捐众示化。切惟孝诚深至,攀慕涕泗,久而不忘。仍承已毕大事,忽复更岁,触物感恸,奈何!奈何!某谪居辽,无由往奠,追想宗契之深,悲怆不已。惟昆仲节哀自重,以副远诚。谨奉疏慰。不次,谨疏。正月日,赵郡苏某慰疏上。

  与僧隆贤二首(之二)

  舟、荣二大士远来,极感至意。舟又冒涉岭海,尤为愧荷也。宝月塔铭,本以罪废流落,恐玷高风,不敢辄作,而舟师哀请诚切,故勉为之也。海隅漂泊,无复归望,追怀畴昔,永望凄断。

  与杨济甫二首(之一)

  宝月师孙来,得所惠书,喜知尊体佳胜,眷聚各清安。至慰!至慰!某凡百粗遣,北归未有期,信命且过,不烦念及。惟闻坟墓安靖,非济甫风义之笃,何以得此,感荷不可言。舟师云当一到眉。此中诸事,可问其详也。远祝,惟若时珍重而已。

  与杨济甫二首(之二)

  远蒙厚惠蜀纸药物等,一一如数领讫,感怍之至。人行速,无佳物充信,谩寄腰带一条。俗物增愧,不罪!不罪!

  与元老侄孙四首(之一)

  元老侄孙秀才。屡得书,感慰。十九郎墓表,本是老人欲作,今岂推辞!向者犹作宝月志文,况此文,义当作,但以日近忧畏愈深,饮食语默,百虑而后动,想喻此意也。若不死,终当作耳。近来须鬓雪白加瘦,但健及啖啜如故尔。相见无期,惟当勉力进道,起门户为亲荣,老人僵仆海外,亦不恨也。

  与元老侄孙四首(之二)

  侄孙元老秀才。久不闻问,不识即日体中佳否?蜀中骨肉,想不住得安信。老人住海外如昨,但近来多病瘦瘁,不复往日,不知余年复得相见否?循、惠不得书久矣。旅况牢落,不言可知。又海南连岁不熟,饮食百物艰难,又泉、广海舶绝不至,药物酱酢等皆无,厄穷至此,委命而已。老人与过子相对,如两苦行僧耳。然胸中亦超然自得,不改其度,知之,免忧。所要志文,但数年不死便作,不食言也。侄孙既是东坡骨肉,人所觑看。往京,凡百加周防,切祝!切祝!今有一书与许下诸子,又恐陈浩秀才不过许,只令送与侄孙,切速为求便寄达。余惟千万自重。

  与元老侄孙四首(之三)

  侄孙近来为学何如?想不免趋时。然亦须多读史,务令文字华实相副,期于适用乃佳,勿令得一第后,所学便为弃物也。海外亦粗有书籍,六郎亦不废学,虽不解对义,然作文极峻壮,有家法。二郎、五郎见说亦长进,曾见他文字否?侄孙宜熟看《前、后汉史》及韩、柳文。有便,寄近文一两首来,慰海外老人意也。

  与元老侄孙四首(之四)

  赵先辈儋人,此中凡百可问而知也。乡里出百药煎,如收得,可寄一二斤,赵还时可附也,无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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