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七 兵政

盛世危言 作者:(清)郑观应著


  炮台

  尝闻泰西水师战法以兵船为用,以炮台为体。有兵船而无炮台,则能战而不能守,外强有余者而内固恒患不足;虽有守口巨舌,而无前后炮台为屏蔽、为救应,则亦必为敌乘,此兵家之至言也。

  迩来欧洲各国炮台营构日精,往往不惜工费。前刊《火器篇》中所论英国阿姆斯脱郎厂武员孟格里符新制暗台,藏炮地中,俗名地阱炮。敌人无从窥炮弹,不能及其炮,以水机升降,见故至则升炮击之,可以圆转自如,四面环击燃放之后炮身即藉弹药坐力退压水气,徐徐而障,复还阱中。其法先掘一阱,藏炮于中,上施钢盖,适与地平,所用炮手两人亦伏地中以防敌弹飞坠。距阱稍远多筑土堆,阱东土西,使敌疑惑。开炮之顷,烟焰迷天,不能辨炮在何所。又备小望台一座,略出台面,探视敌情,测量准的。平时操演如不用药,无力可藉,则炮身不能缩退。复有水机一具,内贮水力,激而行之,升降盘旋机极灵便,厥制新异,足资海防。

  英国曾仿造木质台样一座埋置海滨,命铁舰燃炬击之,台内亦升炮燃放如对敌状,兼示以台之所在,而铁舰之炮始终无一弹命中,船炮虽轻快,其如此暗台何?窃谓此台之法最宜于中国,惟滨海地多松浮,坚筑非易耳!该炮六寸口径,炮身重四吨,弹重四磅,用黄六角药多至五十四磅,可洞穿尺五寸厚之铁甲,弹子每秒仅行一千八百八十尺耳。如须再远,亦可将炮身酌加长大,曲折纵横,悉尽其妙,此最精之新法也。

  凡战舰炮台用炮排列须长短相间,敌远则用长炮,敌近则用短炮,随机应变,操纵无方。然战守之道亦有常变,西人用炮不仅为可胜计,亦必为可败计。其所筑炮台异常巩固,四周设伏、暗沟地雷。距台少许,更筑一台,纯用短炮以便击近,使敌人不能登岸,不得据台。如势力不支,则避伏台后,俟敌既登,猝出轰击。或用暗机药线引燃火药房,既入彀中,忽然轰发,二者皆可转败为胜也。至其造炮台之制,考丁雨生中丞《疏》云:造舌之法,极内一层必用灰墙,外墙用三合土,厚在二丈以外,高低则视地势之低昂与水路之中线,护墙必须成交角而不可成正角,斜至五分之一。敌炮若来,自可斜拂而过。其炮位及火药仓上必设太平盖以御自上而下之炮子,下必设高隔堆以御横扫之炮子。其最下层之地遂加筑坚固,四面俱通,沟外之小炮台大沙堆亦必迤逦照应,敌用陆兵闯入,尚可侧轰横截。然使专用炮台而无木椿、水雷、浮霸等物阻于前,则炮台亦断不能得力也。张薌涛制军《疏》云:西式之台不一,或尖或圆,或盖或露,或作联堡、子堡,或陆路当冲作大台垒,可以启闭往来,或水路当冲作浮炮台,可以迎头截击。

  此两式最为得力而费太重,骤难仿造。薛叔耘星使云:台式究竟明不知暗,高耸不如低平,铁石不如三合土。

  西人云:炮台之要约有数端:一、山坳岭曲隐蔽击敌,不宜孤露一台;外须作坦坡,不宜壁立。一、扼要处须有数台犄角,不宜聚炮于一台一连,台宜多作犬牙形以便两台炮力相接夹击。一、台后不宜背山以免敌弹反击。

  一、台上不宜多人以免多伤将士。一、台上炮堂不宜宽以防炸弹坠落。一、台后宜有回击小炮以防敌袭。一、台旁登岸处宜作濠,伏连响快枪快隄炮以防敌人舢板登岸。一、台成后以炮轰试,坏则更造。合以上三《疏》观之,而西人造炮台之秘要大旨已可概见。

  今我国各口炮台屡闻为敌人所占,未闻有一能用此转败为胜之法者。且究其所失,皆因各分畛域,台后台旁皆无炮位,致为所袭耳。既知其弊而防守之要端在炮台,各省督抚、提镇亟宜详加勘察。旧台不如法者易之,太稀者补之。讲求造炮台之制,遴选守炮台之人,毋徒糜费重饷,以旅顺,威海为前车炯鉴,庶可得炮台之实效而海防巩固矣。

  附录邹君炮台论

  炮台之法有见击,越击二端:华人所用者皆见击,直击惟西人用之。

  见击之炮台露出台有炮门,望定来船对准而发,弹线平出,必为旁中。

  越击置炮山后或筑堡障炮前,使敌不见炮,测定来船近左右之点,升降炮度,转移炮向,弹线越山与堡而出,飞坠伤敌。越击难而见击易,以越击须测量,见击一望而发,有迟速之别耳。旁中逊而坠中胜,以旁中伤在船身,甲厚者弹未必透,即透亦不难补;坠中伤在船面,人物机器必有所损。

  且见击之台敌能准击炮门,若敌炮远速过于我炮,是坐受敌炮而无回击之权;越击之台在山与堡之后,敌炮无由望击,又不置炮房,无药烟蔽目之患。

  惟越击必须平日测量有素,筑台有法,若测算精确,平常操演熟习,则临用可以连发,可以命中。

  其法先安炮轴,定点高于海平若干尺,使炮轴垂线与海平成直角;次则炮高四十五度之远界及平度近界确在海面何处;次审炮向度数,其偏左偏右之极界确在海面何处;于是括其远近左右之界分经纬线,自四十五度最远界渐减至平度最近界,当每度所中之界定为纬线;自偏左极界渐移至偏右极界,当每度所中之界定为经线,乃用分率将海面经纬线绘为成图,凡经纬线相交之点悉编字号列之于圆,是则海面受炮之处可以披圆而知。于是置测量之器于山冈或他高处,其处于海面受炮之界必须一览无余。测器为象限弧或半同弧,其弧须大开度,须广,俾易于审视,上安管以便窥测。须备两器置两处以相距远近为底边,两管同窥一点即成三角。平时预测海面经纬线各交点,两管同窥何交点祝两孤之角度几何,将各交点逐一测定编为成表,临时两管同见来船,各视角度,检表即知来船已到何点,速电知掌炮之人,按图升降转移炮度,发弹无不中者。但炮轴定点及两测器均须安置极稳,不可稍有移动。此等炮弹均禁人窥览,防泄其秘,或为敌所制耳。

  兹据所闻,揆之以理当不外是。若再有精奥在身,亲其事者神而明之,以收熟则生巧之益。又闻崔星使云:意大利国家创成一海防妙器,使炮台炮手可免敌船中人,望见放炮,又可极准,盖其器通于电气,附于远镜,又能于海道图中指示敌船方向,另有自行针盘,指明敌船若干远近,故能有此妙用。炮台又暗藏不露,敌船之炮甚难还击,诚则利器也。建炮台与守炮者均宜知之。

  火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况兵凶战危,生死存亡之所系者乎!考泰西各国专用火攻,其火器之制莫不改旧从新。枪极其灵,炮极其猛。尝闻西人云:“日本讲求制造枪炮之法日精,彼能自出心裁制作奇器;中国只知采买新式枪炮依法制造,不能自出心裁。自执政见识,国势强弱于斯可见。”

  意谓制造之精即富强之券也。盖两军相角,首资利器。营中所用枪炮宜归一律,无虞药弹错误,兵士相习,熟则生巧;不特所纳药弹悉与枪炮相配,且远近准则先已了然,敌至即发,发必命中。

  炮有大、小、中三等,有守器、有战器、有攻器。其药弹悉由后膛纳入,药弹出路远近适合,环攻迭击灵捷异常,虽久用而不致炸裂。其枪之制度亦宜悉用新法,每小时可连发数十响而枪身无炙手之虞。如德国克鹿卜厂所制十二磅弹小钢炮、开花弹为陆路山行之利器;所制气球小炮为水陆近攻之利器,挐登非尔后膛炮、格林炮为水陆专防之利器。美炮发百十响而炮身不热,惟重而难运,宜用于守;普炮发数十响而炮身已热,不堪频用,惟轻而易运,宜用于攻;又为攻、守分用之利器。至于洋枪,从前皆用前膛,自美国林明敦秘薄马地尼后膛枪出,各国仿效之。近有可而脱厂新制极快马枪,尤为心裁独出。他如俄之俾尔达呶枪,为同治十一年新式,其精兵多用之;大来福枪,珲春以北之兵用之。德国向用得来斯枪胜法,以后换用毛瑟,但此枪磨费较巨,故虽通国精兵皆用此枪,而平时操练仍用得来斯,此亦因时制宜之道也。法之后膛枪回沙士钵,始用纸卷了药,继用铜壳、底有小孔,皆系刺针灼火,今改用铜帽撞针。又有一种回格拉其枪,与毛瑟略同而膛往稍宽,机簧稍异,用药稍多。

  以上数者,皆各国利器也。中国须择善而从,勿贪其价廉,买人旧枪。

  或谓不宜用俄、法等枪,宜用英之亨利马梯尼及美之哈乞开司。盖亨利马梯尼机簧甚巧,透力甚大;哈乞开司枪托之内有管,能容五子。其制既美,其用更灵。

  火药约有数种:曰饼药、棉药、炸药。体制既异,功用亦殊,而以德国栗色六色炮药为最佳。德国向用黑色饼药,后杜屯考厂创制票色药而其用益精,据德国海部管员历年试验,知栗药益于黑药有数端:一、栗药烟焰易散,便于测望。

  一、栗药既然后其势先缓后速,弹路较平,取准独密。一、栗药受燃其力虽猛而无轰裂之祸。一、新炮膛加长,用药加重,若仍用黑药必逾炮质所受涨力之量,非惟来复线路易蚀,且防炸裂之虞。栗药则涨力较小,可保炮体,即所储之地苟不过于潮湿,于药无伤,平时亦无轰发之弊。他国仿造均不如其精,英人不惜十万重赀,师其变易加减之法。今英、德复有无烟火药,尤为奇想天开。水雷则用棉花药较火药猛加数倍,制药之法必熟察五金八石之性,刚柔相配,利用有方,倘或误投,其害莫测。用药之法又必熟算其锱铢分两,各适其宜,而后弹无虚发。

  夫枪炮之用在善于测量高下,方能命中及远。其所以远而能中者,不但炮弹必合炮膛,枪弹必合枪膛,且大于膛口数分而能不伤膛口者,由弹之外包以铅皮,火燃铅化,故弹出而口不伤,弹药交乘,故力足而能取准,可谓人巧极而天工错矣。然心思愈用愈精,更有不可思议者:普人嘉立新制一炮,即以“嘉立”名之。

  炮重五万八千基老克蓝,约中国九万七千八百七十五斤,纳弹重七百四十四磅,受药一百一十四磅。以九寸铁当之,力能洞穿。炮身虽重,炮架极灵,不必竭数人之力,上下转徙无不如意。虽然置炮固贵得宜,发炮尤贵有准。昔者英、法入俄,俄之炮台回士徽钵,炮利人众,防卫周密,且俄以高击下,英、法以俯攻仰,势之顺逆又复不同,而英、法卒以高击下,英、法以俯攻仰,势之顺逆又复不同,而英、法卒以取胜者,盖炮台在岸,定物也,取准自易;战舰在水,浮物也,取准较难;故发而皆中者,则必胜之机也。

  火器既愈出愈精,购办宜慎之又慎。自开办海防,各省采办军装不知靡费几何矣!其勾通洋行加价报销者,果得精器犹可言也;甚或外洋赶造不及,即以旧货装饰抵充,物既朽窳,价复昂贵。又或先定者定价出货,后定者加价争售,遂以前定之货腾与后定之人,委员之受累,军营之误事,庸有既乎?

  宜由总理衙门奏派精明枪炮并深于化学之员周历各国、各厂,其火药之性质,弹子之重轻,枪炮之规模度数及一切火箭、喷筒、火罐、地雷之巧妙,务使悉心悉力,探神髓而去皮毛。尤要者在明试验之法。验炮之法:观其角度,察其垂线,演放时历挨轻重之弹的验击力远近,用电火回镜观其螺蚊,抽后门环托观其药气,测以药线表尺而知涨力,若干速率、若干重积力。又若干验枪之法:视其体质,量其口径、准尺与枪管中线是否平行;既放后卸其后门机簧,察其挺针是否坚厚,验其药气有无渗漏。验火药之法:烘之以定干湿,称之以定轻重,化而分之以定各种相宜之性。既明试验之法,则采办军火不至横受欺朦,即派往各海疆自行开厂制造亦能标新立异,独运匠心,所谓变化而神明之者,此之谓也。

  至督率工匠人员尤须公正,庶指臂相使,操纵自如。若一一仰给于人,他日有事之时,局外势公法以相窘,或受敌之贿绝我来源,制则无工,售则无路,其将何以御敌手?尝闻“马江之战”我炮中法船,其弹不炸,法人剖而视之,弹中无药,或炼药不净,或掺杂泥沙,以致药力不足,未能命中及远。如不严定章程以专责成,虽船坚炮利亦于事无济。宜责成营官,凡所收火药弹子不论各局自造抑买自外洋者,俱要即时考验佳否及督率炮乎,有事时必须逐一查验炸弹有无装药,庶免临敌误军之弊。且购藏之火器闻搁置年久从不启视,俟用时开视已朽锈不堪奚!更宜责成该管官按月点看,擦油修理。

  凡各兵弁所用枪炮尤须动息不离,时加磨洗,如有锈坏,立罪其人,俾知警惕。又闻各口炮台近年多购用后膛机器炮,盖以油布,间有数年不一察看者,其中已有汗水积而生锈,机器一坏全炮不能用矣。火药局非尽设于荒僻之处,其所藏火药亦有久不开看,成块如泥又无用矣。军械所之弹子发交营官,间有箱内非弹,徒实以沙泥。凡此皆宜留心,庶不至耗巨款而无实用。

  考泰西营制所存子药定例三年一挨,出陈入新,陈者用以打靶,仍有余存即售诸外人。我国所买之洋枪花样甚多,竟有以法之旧枪改充德之毛瑟。

  若经办委员不识良桔,贪其价廉,可以取巧,势必坠其术中。且闻中、法之战所用子药亦不止三年之物。凡各省所购枪炮子药及领自制造局者,惟上宪一阅,见其磨擦光亮,而经乎者又力陈其妙,则信用无疑。从无先交精于制造及军营善用枪炮之员详细试验者,故临时溃败,虽其训练不精,亦诿咎于所用枪炮子药之不善。其坚、轻、快、利、远、准皆不及人,竟有数响则机器不灵,子殼难出,数十响则炸裂伤人。互相推诿,无从质证。凡经营军械者均宜与营官先行试验而后收用,毋贻后悔也。


  近闻西人创有水底自行船,毒烟开花炮,空气黄药大炮,机器飞车。犹恐放炮者虚发,有英国武员独出心裁思得一法,不论大炮小炮俱可使之百发百中。其法在炮首加一千里镜,便能视远如近;又用一测量之表能算定炮子落地之远近,从此或高或低或远或近无不得心应手,灵捷异常。又新创御弹戎衣、机器兵,其法用钢铁制造内藏,机器进退自由,有似钟表。临阵时将机开足,每分钟可放洋枪四十余弹,而铁兵腹藏各色药弹尽足敷用,倘偶被抢去,即能立时轰炸以伤敌人,盖其头内预藏电气炸弹故也。又有希腊火,为昔时军中极惨烈之法,教会相战曾经用过,作史者未详所用。闻“水师工匠会”中人云:矿火油浇灌铁甲船顶,烟火暴烈,管船者无能施设,每灌一轧伦矿火油,一霎时火即满船,一百方尺内人不能近。用一种机器,如救火水龙,会有造成,惟近敌三百尺内乃可施之。倘有格林炮轰击,则施希腊火者乌能近三百尺手?或谓希腊火一出不能接战,然水手有枪炮,船之两边皆可用格致新法御之。现英海部又查验希腊火之用矣。

  总之,西人心思之灵敏,制作之精微,尚复日出不穷。今国家讲求武备,凡所用船械不自行制造,皆仰给于人,若一旦失和,土匪乘机而起,各国谨守公法不肯出售,何以为继?宜亟兴艺学并悬不次之赏,求绝技之人,庶几有恃无恐。

  彼掩聪塞明,不知外事,日欲以弓矢刀矛制胜者,特未身历弹雨枪林之惨也。

  附论甲午后火器说

  昔普国屡败于法,死伤甚重。普人得赉赐,年仅十九,于配钥打簧诸艺颇有心得,究其国致败之由皆因所用枪炮不及他人之利,遂投法国巴黎瑞士国人包狸所开枪炮厂求供使令,该厂甚得法里拿破仑宠异。得赉赐日夜苦思至二十年之久,制成一枪,灵便异常,秘不告人,归而献诸普延。经普国之娴于军旅者逐加考验,皆谓大适于用。普廷立拨矩金发交得赉赐,俾之别创铸枪大厂,专督各工匠多铸后膛枪,旋赐名曰“鍼枪”

  同治三年,普与奥连兵以伐丹墨,普军中已有能用此枪者,冲锋陷阵,精锐驾于他枪之上。普王大喜,赐封得赉赐以世袭之爵,并命增募良工赶造新枪,期足普国全军之用。是时他国亦习闻普铸新枪,然未知其灵捷无匹,故亦但视为寻常。及同治四年普奥之衅既启,普军中皆用后膛枪,既精且准,远胜于奥军之钝器,奥人虽悍,但遇普新枪,奥弹未及普营,普弹已丛奥阵,盖新枪之力远于奥枪也。奥枪更不及新枪之速,奥炮不及普炮之远,奥将遂计无所出,非舍命狂奔即束手待毙耳。可知当今战务虽有敢死之士,亦恃枪炮足以胜人,枪炮既精,其胜如操左券。技艺之关系于国家如此,可不悬重赏以鼓励工匠,令其悉心讲究乎哉?

  今日本所用之枪又一律要挨新式,较前更快。中国各营所用抬枪因中、日之战各制造局制造枪弹刻无暇晷,故多造自东南各省铁铺者。枪身内外粗而且笨,每杆需要二三人,咸谓远于洋枪,惟未经燃放至数百响,未悉能否坚利,龙恐临时炸裂也。据承买军械洋人云:我各省所用前膛、后膛枪共有十三种,多系十年至三十年前旧式。间有购新式枪炮与西人者,同一厂名而出弹不及其远,此由铅重药轻之故;更有炸弹中无炸药或杂他物,故弹药不炸或炸力不大。现购灭雷艇亦不及人之速,虽所买军械雷船总署与各督抚恐经手舞弊,常械请中国使臣检验佳否,无如使臣识良楛,惟听委员所指,有贿者曰良,无贿者曰楛耳。洋人之言未必无因,如饬精造枪炮工师或技擅命中之员弁演放验收,日后倘不合用,从重治罪,庶不致为奸商舞弊也。


  今各国于军器精益求精,时恐不能胜人,凡民间新出兵器,国家机器师验系快利非常者,其国家必出重资购造,不准售诸外人。故我新买之枪炮所谓新或者,临敌时实已彼之旧式矣。欧洲各国所用之枪,尤恐日久机器不灵,三年一换,不论水陆皆用机器快炮,每分钟能放六十响。闻英国新造一种短枪,机极巧妙,比之从来所用旋回枪运出其上。又裂低毒气炸弹炮,弹落处一百码之内吸气即毙。

  美国拟建造炸裂弹巡舰,图案已成,据技师所称,其力能敌战舰三只。法国已创制潜行水雷船,新式枪弹,其射力极强而斤量减轻,最便携带,政府已取应用矣。

  其余德之于战地照明车,日本之于有阪炮,无一不极人工之巧。日前德、法两国之炮不约而同尽行更换,虽仍是后膛而快利异常,其如何快利之处尚秘而不宣,且闻拟制聚火镜、飞球炸弹种种利器。若中西交绥,彼有我无,彼忧我劣,胜负之数即此已分,谁谓人多可恃乎?然有利器而无敢死之兵,则利器亦适资敌耳。

  所愿当轴者深长思之!

  间谍

  兵凶战危,故事非万不获已圣君贤相断不肯易玉帛布为干戈;若既出于战,则又本杀敌致果之志,运神出鬼没之谋以期必胜。兵法有言:“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又云:“奇正相生,变化不测。诚以兵行诡道,必审机而达权,非行险以侥幸也。”古来善用兵者,凡敌境之夷险,敌将之性情,敌兵之多寡,敌谋之设施,敌意之趋避,敌党之离合,如秦宫照镜,牛渚然犀,无不洞然于心,了然于目。一经开战,出正兵以击之,运奇谋以制之,批媱导窾,迎刃而解;得心应手,好谋而成。夫岂有他术哉,亦惟在间谍之得人而已矣!

  然为间谍者须选沉密勇敢、胆大心小、察言辨色、喜怒不形、走捷善走

  者始克胜任。平时留心物色以备不时之需,若能钩致敌人为我所用,予以重赏,结以厚恩,与敌气类相投,侦探更易,机密重情不难洞察。如太公之阴谋,鬼谷之抵巇,均不外此术也。中国当春秋、楚汉之时,凡用军之得间谍者,则著著争先,能制人不为人所制,故可操必胜之权;失间谍者则事事落后,欲攻敌反为敌所乘,故动有“偾事”之患。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者,非善用间谍不为功。

  按:泰西各邦尤留意于此。即当承平之时,亦必具备金赀,广遣精测天文、善识地理及通兵学、绘舆图者潜往各国,纪其政事之利弊,兵制之法度,关塞之险要,道黑之远近,山川之形势,民庶之风俗。若海道则量其水道之深浅,度其口门之宽隘,察其沙礁之有无,莫不绘图立说,探本寻原,持以归国呈诸政府,然后密颁将士,使之平日考览,诸事明通。即或一旦启衅,早已准备,便可长驱直入,抵隙蹈瑕,或据要津,或趋捷径,无须向导之人,如入昔游之地。师行神速,不啻将军从天上飞来,雷霆从地中奋起;兼之声乐击西,攻虚避实,则敌兵共为骇异,众心早已披靡,此肋制于无形,战胜于未发者也。

  今德国相臣俾士麦、将军毛奇,如汉之留侯、曲逆,善于用间谍者也。

  毛奇知德、法之将有战局也,即留心法之地势,凡山川险要,程途远近逐一绘出,故以兵入法如驾轻就熟,使法不及拒。又与俾士麦密谋深虑,出奇无穷;复贿法之巴将军,拥师十数万不战而降。俾士麦又密授报馆主笔危言耸听:一说俄有意于印度;一耸英多购苏彝士河股份,与俄为难,使英、俄不睦,彼得免俄之患;英思自备而不敢办法之援,其处心积虑可谓无微不至矣。

  又如他国遣来之间谍,若牧师传教,武员游历,或记商贾,或习方言等类,终日孜孜探问,随处留意,或测路径,或绘炮台,或量海口,或侦营垒,务在得其虚实,归告其国,俾进兵有所把握,最贻后来之患。故立法甚严,一经查出,随即挐获,处以重刑。如有本国人为敌所用,私以国中机密阴告敌人,如多鱼之漏师者,处分更重,或立时诛戮,或永远监禁,犯则不赦。

  然彼此仍不免互相策遣者,诚以间谍之为用最为要著,故不辞冒险而行之。

  然彼国间谍之来,必有内奸得贿为之先容,故欲搜外来之间谍,必先除内应之奸宄,使之地所凭借,难以窝藏。宜设十家门牌,互相查察,倘有行踪诡密来历不明之人,须密禀地方官多派干役,日夕稽察,查有真实凭据者,一体重惩,始可杜无形之患,得以固自强之基。至用之法,《孙武子。

  用间》一篇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其中元妙已无遗义,用兵者可不加之意哉!

  附论行军以间谍为先

  今天下一强弱相陵、大小相吞之局也,势既处于相争,其机自不得不出于争。

  顾争之于已发不如争之于未发,争之于有形不若争之于无形。盖争于已发、争于有形,终不免事事落人之后,固不若争于未发、争于无形,得以独操胜算也。

  善弈者必先审敌势,知何者为正兵,何者为奇兵,何者为声东击西之兵,乃能预为之备而不为彼所乘。善料敌者亦必于事机之未露,兵衅之未开,高瞻远瞩,密访详稽,于彼国之一举一动无不了然于心,如秦宫镜,如牛渚犀,乃能事事争先,制人而不为人所制。欲料敌情使无遁饰,岂有他道哉,亦在乎多派间谍而已矣!所谓“间谍”者,细作之谓。“间”者主乎离间,孙子有《用间》之说,使敌国君臣猜忌,将士离心。楚、汉相拒于成皋,汉用陈平携查金千斤离间楚君臣,遂使拔山盖世之英雄有范增而不能用,“间”之为用大矣哉!谍者主乎侦探,诈为敌国之人,混入敌国之地,察其举止,烛其隐微,以报本国,如《左传。醒公十二年》楚师伐绞,罗人使伯嘉谍之。

  又,《宣公八年》“晋人获秦谍”是也。可见间谍之不废,自昔已然。

  西国用兵尤留意于此。即当承平无事之时,亦不惮广出金赀,派熟谙地理,精测天文,深通兵学者密赴他国,测其地郭之疏密,山川之夷险,道里之远近,堡垒之形势,若水路则量其海口之深浅,沙线礁石之有无,一一绘图贴说,持以归国,上诸政府,颁诸将士,使平日用心观览,一旦有警,则长驱直捣,所向无前,于敌国之阨塞了然于心,不烦导引之人而已知入旧游之地,此行师之所以神速也。

  德、法一役,电掣雷轰,为泰西数大战之一。德之所以取胜,固由将勇兵精,然其争夺险要,使法国全体瓦解,救应不灵,则未始非闻谍之功。

  此外各国争战亦不废此。而于本国,如见此等间谍私行入境,或测路往,或绘炮台,一经窥破,立即处以重刑;即本国人为敌所诱与之串同一气,私以国中机密阴告敌人者,处分亦重,或立时处死,或永远监禁,使作苦工。立法不可谓不严,惟彼此严为之防而仍不免互相策遣者,诚以间谍之不可废,不妨各尽其道,各为其主,以期战胜于未发,攻取于无形。

  今欧西、日本之用间谍至我国者,或为牧师传教,或遗武员游历,或托游方和尚,或说习商务,或说学方言,孜孜侦探,非察政务之设施,即考江山之形胜,无不瞭如指掌。而我尚以大度容之,不为之准备,然彼以间谍探我军情,应严为之防。而间谍之来,必有汉奸为之窝藏,为之导引,则欲除外奸尤必先除内奸,必使我国之一举一动,彼不能预揣于先几而后能运用如神,指挥如意,此欲操胜算者所以必杜间谍也。然易地以言,将欲知彼国意向之所在,虚实之所分,则亦不得不用间谍。

  中国于办理外务,往往折尽便宜,其病由于不悉外情,致为他人所胁制。

  即日本之欲图朝鲜以扰东三省,蓄念于十年之前,其所规画,岂无形迹之可覩?苟多派明干之人,广寄耳目伺察情形,自可未事而预为之备,何至直待和议决裂,而始岌岌焉筹战守哉!且当兵衅既开之后,彼于我军之调赴何处,设防何地,无不留心侦探,而我于彼军之虚实反有所不知,一任彼之蹈瑕抵隙,声东击西,我军既能坚守不致丧师失地,而兵力已疲于接应矣。故善用兵者必知彼之虚实,而后运奇谋以制之,出奇兵以胜之。孙子曰:知彼知己,百战百胜。武该曰:用兵之道,心战为上,兵战次之。观于此而知间谍之不可废也。

  巡捕

  上古之世民风敦朴,浑浑噩噩,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后世则生齿日繁,品类不一,非有诘奸之善法,缉暴之良规,不能安善良而除莠恶,此泰西各国所以有巡捕之设也。

  考西法:通都大邑俱设巡捕房,分别日班、夜班,派巡捕站立街道,按暇稽查,遇有形迹可疑及斗殴拐骗、盗窃等情,立即拘往捕房,送官究办。

  故注氓不敢滋事,宵小无隙生心,即有睚眦小忿,口舌纷争,一见巡捕当前,亦各释忿罢争,不致酿成命案。而其禁止犯法,保护居民,实于地方民生大有裨益,诚泰西善政之一端也。

  我中国自通商以来渐知西法之善,独巡捕之设从无人创议施行,岂以祖宗成法具在不可一旦而更欤?抑以声明文物之邦不屑行西国政治欤?虽天津设有看街巡丁,然仍是而非,名实不符,有其外观无其实效也。今中国各省奸民布满市廛,或名青皮,或名光棍,或名混混,或名流氓,总而言之,皆莠民也。此辈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游手好闲,毫无恒业,挟其欺诈伎俩,横行市肆之间,遇事生风,无恶不作,不啻次拆稍为秘诀,以敲诈为薪传。

  皆因内地城乡无巡捕往来弹压,故敢肆无忌惮、愍不畏法。又甚者为哥老会匪,其党羽众多,布满长江一带,肆其箧之能而犯案者绝少,盖不肖绅士往往为之庇护,差役更勾通一气,坐地分赃,或以局赌为生,或以扒拐为事。

  语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粤匪之肇乱可为殷鉴,当轴者犹蹈习故常,不思除其根本后患,尚可言哉!

  除根之道莫要于仿照西法设立巡捕,何则?从来国家所以御外侮者在乎水师之精、陆军之勇;而所以遏内乱者,在乎巡差之密,捕役之勤。乃中国南北水师,内外陆军训练不精,老弱不汰,敌至则望风先溃,固已有名无实;而于巡差捕役,竟至绝无其人,迨有盗窃等案,先事不能预防,事后但悬赏格出花红,耗费既多,仍难破案。盖所恃以缉犯者专在差役,而差役之弊积重难返,民受其害,官被所蒙,举世如一邱之貉。平日欺压良懦,倚势作威,一切窃盗莠民反与之同声相应,所以地方不清,败类日多。若一旦衅起萧墙,揭竿为乱,必须征兵剿捕,纵能殄灭,伤害已多,则何如广设巡捕于平时,藉以防患于未然,杜乱于无形也。

  今宜照何君沃生所言变通办理:每县设一总巡捕官,每一墟场、市镇、村乡、河泊俱设巡查帮办,少者一人,多者二三人。每一帮办所统巡捕皆以地方大小为定,小则十人,大则三四十人,县城内外则须五六十人,方敷按暇梭巡。其巡捕听命于帮办,帮办听命于总巡,总巡之署,宜设于县署之侧。

  各帮办驻扎之处必设电线或德律风,次达总巡官署,俾消息之传递灵通,不难随机应变也。地方无事则帮办督令巡捕巡查街道,遇有违法犯禁扰及地方者则谅谅劝谕,使民有所趋避;如固执不听,乃拘获究办。遇有整顿地方之事,可会同县官照理,预先告诫详明,使民知所趋向,如古之司市、司虣等职是也。若地方有变,如劫掠斗殴之事,巡捕须严密查拿,设法弹压以免酿成事端。如不能止,则帮办以电报达诸总巡,总巡则一面申报县官,一面发电附近各处帮办督同协助,必使安靖而后已。若不幸有匪徒倡乱,非一二帮办,巡捕所能弹压,则总巡可尽调合邑巡捕,仍申请县官联衔飞请近处军营调兵协助,如此则揭竿之变乌合之徒未有不立地肃清者也。

  独是平日约束巡捕宜严而不宜宽,盖舞弊营私乃胥役之长技,非大惩小戒雷厉风行不能绝欺弊之端而收振作之效。是当严定条规,每日应行事件必有一定时刻,违者必罚。巡捕未到差之前须由总巡或帮办逐一点名,然后分派各处地方认真办事,专为保护良民,查挐痞棍。其有性情凶暴,办事怠惰,以及私受贿赂,勒诈平民,窝盗庇赌等弊,民间据实指控,查明有据,立予重惩。庶几戢其狐威,穷其鼯技,防闲既密,弊窦可除也。然既有严罚以儆其心,尤当设重赏以励其志。

  巡捕如能奉公守法,不惮勤劳,由总巡随时记功。凡记功三次者,削除差籍,赏给功牌;如果益加奋勉,不至始勤终怠,记功至于六次,作为异常劳绩,立即升迁帮办。其或终身当差无功而亦无过,殁后察核事绩,亦准削去差籍,其子孙应试、捐官与平民一体,藉资激劝。

  若帮办有功则升总巡,总巡有功则升州县。如此赏罚严明,不难收得人之效矣。

  难者曰:中国幅员孔长,如是举办,需费浩繁,款将何出?则应之曰:是无难也。筹款之法有二:一曰用罚款。凡州县衙门遇有案件无关风化者,如田产斗殴等案,一概准其赎罪,视犯罪之重轻定罚款之多寡,均充开销巡捕等费。每至月杪,将收赎之数、支销之数按款列明登诸报章,以昭信实。

  倘有不敷之处,则就钱粮税钞项内稍资津贴,自能绰绰有余。或以罚款之法西国盛行,我中国步武后尘,不免有伤国体,不知金作赎刑,《虞书》早垂明训,我乃以今复古,并非用夷复夏也,何容鳃鳃焉而过虑哉!

  邮政

  古之时草檄飞书,置邮传命,上有驿站以通文报,下有使命以达书函。

  至于边陲关系,尤重孔道,则称台站;沿边则曰卡伦。元宪宗于瀚海中间沿途设卡,后人纪其勋绩,乃与伐宋并称其重且要也。

  若此中国邮政内隶于兵部,外统于臬司,塘讯铺兵,星罗棋布,凡朝廷之诏旨,臣工之章疏,本管之上下文移,隔省之关提照会,统谓之公牍,或由马递,或用铺司。遇有军务,羽檄飞驰,又必增设驿马,公家之费累万盈千而积弊所丛,时虞旷误。近各省复设文报局以捷信音,至商旅工役人等过都越国,偶有私信,局寄艰难,道路浮沉,无从追究。

  国家岁费百万之款项,养数万之人夫,设官数百员,置驿数百所,以为有利于国与?而稽延贻误时有所闻,国固未尝利也。其商民之音问则秦越肥瘠漠不相关,于君民一体之意久已忘久,习而安之矣。泰西各国向亦如中国骚站专送公文,不寄私信。乾隆间,经德国上、下院会议,谓此法止便于国,不便于民,因于国中城乡市镇商民聚集之区遍设书信馆,统以大员,派员经理,凡公文私信莫不递传。嗣后各国亦皆仿行。近日、英、法、美复于上海设局经理其事,自常年用费外,所入之款岁有赢余。可知邮政一端其利甚宏,其效甚速,轻而易举,无耗费之虞,远而可通,无濡滞之虑,所谓上下均利而无所不利者也。

  中国幅员最广而邮政不行,跬步之间远于千里,人通而我塞,人速而我迟,人明而我暗,日皇皇然忧贫患寡而不知大利之所在即在便民便国之中也,日汲汲然筹饷练兵而不知隐患之所伏即在无见无闻之内也。十余年前各国约商邮政办法,举地球各国通为一制,摈而弃之。法京巴黎斯前岁清单核计往来书信,英人约每人四十封,奥人三十五,瑞人三十,美二十一,德、荷人二十,法人十七、意人七,西班牙人六,葡人五,日本人三,俄人二,而中国之人亦未与其列也。国体所关即开外人轻侮之端,以为不及日本。日本近日讲求邮政,逐渐扩充。长崎岭事余眉云书云:自丁丑年起,该国邮政局总结岁收银八十一万三千余元,除经费七十六万八千余元,尚余四万五千余元。

  不数年间,岁收已至一百四十二万四千余元,支销大小官员廉俸一万零八百余元,局员工傣及雇西人数名,又津贴该国轮船公司、商务公司,捐助各处学校等项经费银一百三十四万七千余元外,尚余利银七万六千余元,可谓能自收利益者矣!各国向设书信馆于日本各埠今全行撤去,凡西人书信均归该局邮传,而邮政之利权毫无渗漏。所有经费出于商民信赀,公文往来资以津贴,每年所余巨款悉归国家,而来往程途克期可达,商民信件取赀极廉,以故上下翕然同声称便。

  夫制无分今古,法无论中西,苟有益于民,有利于国者,行行可也。必鳃鳃然刻舟膠柱,欲如太古之老死不相往来,则庄、列之寓言,佛、老之余沈,绝圣弃智,剖斗折衡,又岂特邮政一端而已,非鲰生一孔所敢知矣!

  难者曰:创办邮政必先设局,合中国二十三行省计之,设局之数盈千,款何从出?局既林立,支用纷繁,安保不入不敷出乎?曰:无虑也。美国邮局共六万四千三百三十七所,前岁清单计一年中售出印记信面等三千四百兆零四十万六千五百七十三件,收资六十四兆二十万九千四百九十一元,其利息之丰厚如此。况中国幅员甚广,风气日辟,信件不多,即收资亦必畅旺,安有不敷虑?若为省费计则莫如就现有之电局、船局先行试办,盖轮船、电报本与邮政相辅而行,西国轮电所通之处即邮政所有之处。今中国轮、电业已畅行,倘即于局中附设邮政,则事半而功倍矣。

  难者又曰:泰西各国凡邮本国信件远件悉取二分,邮至外国则取五分。

  中国如仿此而行,岂能获利?曰:创行邮政,参酌西法可也。创办之始,取资不必过廉,盖西人每兴一事皆厚集资本,广事招徕,并由国家提款相助,初虽折耗,久则赢余。今中国资本无多,稍形折耗,人言蜂起,必将不支,故信资不得不稍重者,情也,亦势也。似宜分路之远近而定信资之多寡:其在五百里以内者,取资洋一分五厘;千里之内,取资二分;千五百里之内,取资二分五厘;二千里之内,取资三分,其余以资递加。开办之初,先将天下路程某处至某地若干里一标明,粘贴局门,刊印成书以昭定式,庶使寄信者一览而知,且杜送信工人婪索酒资之弊。

  难者曰:驿站之设已经数百余年,所用人役无虑数十万人,皆恃此为生活,今一旦仿西法设邮政,自应裁去驿站,而此数十万驿夫何以谋食?势必揭竿为乱,劫夺频仍。昔有明末造因裁驿站盗贼蜂起,饥馑洊臻,遂开流寇之祸,前车之覆,吁可危也!噫!为此说者真因噎废食之见,不足与谈经世之务者也!明时所裁驿夫既不善为调遣,又不善为抚循,故不免迫而为乱。

  今仿西法,公私兼办,需传递者更信于前,至内地轮、电不通之区,自应仍用驿夫以资熟手。惟昔则工资克扣,口几致无资;今则薪费丰盈,谋生反有实济耳。法宜于开办之初将各省驿夫查明,综计若干,即以现在驿站改为邮政局,驿官改为局员,专送内地公私文报、信件,取赀之数与海疆轮、电各局远近一律以广招徕,不得任意低昂,致小民不便。至夫役等人,留其精壮,汰其老弱,工傣亦一律加增,赏罚严明,勿蹈从前之故辙斯可矣!

  难者又曰:近来信局愈设愈多,倚此为生者不可胜数,一旦创办邮政,信局无利可图,势必胥动浮言从中作梗,可夺何?而不知此亦无难也。开办之时宜由地方官约齐信业董事,晓以大义,告以邮政一端实为利国利民起见,自某月日为始,各信局一律闭歇,不得阻挠,并劝各信局出资入股,每年从优分给官利以示体恤,其不欲入股愿改图别业者亦听听。至信避业已入股,其中颗友亦不可尽使投闲,今每局保送二三人以凭委用,如是则情义兼尽,本末皆清。其各局工役人等亦可收入局中以备差遣,何梗之有?

  难者又曰:外洋邮政皆有公司轮船往来各国,故推行日广,权利日增。

  今中国轮船罕能至外洋,曩者“和众”轮船偶至美国,竟被苛待,从此遂无出洋之议。虽兴邮政,安能夺彼利权乎?曰:前者泰西各国欲合五大洲之邮政联为一气,因中国章程不同故未商办耳,固未尝外视中国也。当兴办之先,须照会各国外部大臣,请将邮政定章详细译覆以便照章办理,随后即设公司轮船往来外洋传递信件。况华人旅居外洋新。旧金山、檀香山、新加坡、宾榔屿、秘鲁等处者不下数百万人,既有公司轮船,则华人来往捎寄信件即可自讬本国之船,利息之丰可操左券。迨行之已久,土货可自运出洋,洋货亦可自运进口,是亦夺回利权之一大转机也。

  难者又曰:西国办理邮政,于海口则有轮船,于陆地则有铁路,是以传递迅速,消息灵通。今中国沿海各埠轮舶通行而西北各省铁路未达,即创行邮政,岂能如西国利便乎?曰:欲使西北各省利于遄行,亦未尝无法也,当择要途创木路。

  木路之法简而易行,所置木式如大方木梁,其车轮有两种:一为辅轮,宜配摺边式之车,并令车不离其木梁;一为正轮,讬车体之重,直行木面,若两轮相较,当以辅轮尤为合用。查辅轮乃西人普刺煞所创,倘正轮或断或脱,则仍可藉辅轮之力而不至倾覆。有时道路弯曲亦可径行,故为邮政计,宜于西北要区个造木路。

  况中国所产树木甚多,可饬地方官各按所辖地段采取沿路之木以资造路,其便有六:本路之费较铁路省十之七八,举办自易,其便一。造车修车较煤火之费亦省十之五六,其便二。铁路之面日久虽可翻用不过一次,若木条则可翻二三次,其便三。造成木路所需时日约当铁路三分之一,是时亦可省,其便四。车行甚稳,公文信件不致遗失,其便五。铁路宜直不宜曲,故须开山凿洞、绕道而行;若木路则弯路亦可行,可免开凿之费,其便六。

  木路已成,将来若辅以铁便成铁路,是本路实铁路先基也。

  盖全地大势譬之人身,土地犹肌肤也,财货犹膏血也,而文报之往返犹脉络之贯通也。不有邮政以联之,则跬步之间无殊千里,偶有睽隔,声息不通,尪赢跛躄之夫,岂足与马足车轮争强斗捷哉?识者亦可以憬然悟矣!

  附泰西邮政考

  欧洲风气未开之时往来信件或用舟船,或用驴马,任百姓自为携带,与国家绝不相干。

  道光十四年,法王以军书被误,知民间寄信总不可凭。且当时送信之资轻重靡定,但视路之远近以为衡,物件之重在一百磅以外者概不寄带;其余每件在五十里内信资银一佛郎,此就十磅内重物言之;若十磅以地三十磅则收一佛郎半;三十一磅至五十磅收两佛郎;若过十磅则当由物主自送。

  法王见民间通信一事种种未便,爰自设文报局并代民间寄信,物件不寄,后数年又专设寄物件之局。各国见所行甚善,争相效之。适火船、火车通行,始将寄送物件之局归并火车、火船公司,由国家督办,并严民局寄信之禁,无论官、商、兵、民,凡文件、札信、日报、书藉均归国家公局代寄,是为邮政开创之始。

  初或有海关兼办,后则专人司理,推广章程,又创售卖信花之法,中国俗名“人头”,其信四方式,每方约大半寸,由局中自造,上盖印花。初行时间有分价值五六等十数等者,如百里内,若干千里内。若干后则嫌其纷杂,一律改定,凡在国中送信,无论一里之内、千里之外,皆一律英洋五分,此就本省送至本省言之也;若隔一省,则加五分;英送至外国,更加五分。近日邮务通行,生意大为起色,故再减其价,本省只收三分,外省则收五分,他国则收一角。如有信须寄外国者,但购一角价之信花粘贴信上,即万不虑或有遗失也。其余物件则须称其轻重,惟书籍、公文、国纪、日报则只收三分之一;茗烟酒食品则须信之,此近日邮政之大略也。

  旗籍

  窃尝思古之王者居中国为一人,合天下为一家,甚盛轨也。溯我朝龙兴辽沈,入关平祸乱,天下生民皆仰赖焉。二百余年来,久应域全销矣,顾满汉之名犹别,旗籍之生未遂,甚非所以示宽大图久远也。

  考旗籍有三:上则天潢之贵胄,中则勳戚之世裔,下则甲士之子孙。国初生息无多,原可人给廪饩,迄中叶后生齿日繁、户口滋盛、廪给钱米何足以济其事?


  畜除汉军旗,已于乾隆初年奏准出旗自便外,尚有满、蒙二籍闲散无所事事,置产营建有禁,出京四十里有禁,侷促一城俨同党锢,日臻贫乏,乃失恒心,作奸犯科者有之,窝赌包讼者有之,此强有力者所为也。弱者则弯易姓名冒汉产,赴各处省谋生者有之,甚至服役执鞭亦所不辞。其贫瘠莫能谋生之苦已可概见,是非有善法以疏通而安插之不可。其疏通安插之法似应酌量内外情形分别而调济之,凡在京城内外旗籍,除世爵、有世绿得俸较丰足赡身家及各参领,佐领本有职事俸禄编入羽林军籍不计外,其余应请饬下九门提督照领粮户口,查明档册,先稽核其户口人口实数而后下一明诏,许其解散旗籍,悉听自便谋生,农商百业任其他出经营,则十分中可去其一二矣。继乃查验其无业营运,无技操作者,悉计其户口,发就直隶本省及直隶边近地方屯田为农。

  其说亦有二:查天津小站海边旷地不下数十万亩,向年周武壮暨周刚敏总统盛军驻屯于此,约计马步炮队十三四营,每营开水田不下七八千亩,一营每年收稻米不下万石,杂粮在外,总全屯当在十万亩有奇,每年收谷亦即有十余万石,合之杂粮盖不下二十万石矣。今盛军裁撤,小站屯田已虚,岂宜再令败将家属,散勇余丁私利其地?计莫如即以分授旗民。以一户授田百亩计之,即可容插一千数百户,此十成中又去其四五矣。再查直隶就近边外热河朝阳之地本亦膏腴,奈力田者少耳。前岁土民之乱十户九空,死亡无数,其地必更形荒废,签旗籍以实之,当可容插一二千户,则京师旗籍之游闲可以扫数安顿矣。惟津沽最近,朝阳较远,遣屯者不免有苦乐之分,是则在上者设法以均平之。或于屯田津沽者每户预发五年应领朱粮,折实钱以给之,俾为耕种资本;其就热河朝阳屯垦者则发十年廪粮,信于津屯,折实银以资其行,再饬都统将军妥调护之,又永免其丁粮赋税,则自有愿往者矣。至小站屯田每年出米十万石,皆上等白米,较之漕运南米尤佳。

  与其国家每岁费无数帑项以转运南漕,何如遣旗民授亩耕屯,后每年所出之米即以折漕粮之价收之,是旗民与天瘐两有利益,下可资耕凿之计,上可省转运之劳。抑亦更有关要图者,如一旦海疆有事,南北漕运不通,有此十万石粮米岁入仓场,亦可稍补万一,免立时为庚癸之呼,际此铁路未成,南北道路修阻尤为有裨于大局也。若夫小站屯田本为成熟之地,并无开垦之劳,惟赋税须先准免十年,俟旗籍力田得利后乃可徐议升科。况小站军屯十数年来从未有一粒一钱完粮解部者,则免赋十年未为过也。此酌量要顿京城内外旗民之法也。

  至如外省驻防,计陕西之西安,四川之成都,湖北之荆州,岭南之广州,江苏之南京、镇江,浙之杭州,闽之福州各处旗营户口乱后生息又复日多,是宜饬下各省将军按籍重查户口,编造清册,挑其壮丁年三十以上五十以下者,验明身体坚强,气力足用,即编选入营。每将军以前、后、左、右、中五营为度,认真操练,另扎营盘,不得日至夜归,每月只许宁家四次,余日概归伍,在营厚给月粮以代绿营孱弱老兵之额。其少年子弟则挑选其聪敏强健者派入学堂,或入方言馆,或入水师学堂,名入武备学堂,或入技艺学堂,虽世家不得规免,贫者亦不可遗漏。不但教育成材,可备干城象胥之用,亦可令其技艺通习资生有路也。若夫开烟馆、设赌场、游手无赖好斗生事则严禁之。其有读书成名,早习商贾营运为生自有作业者,亦悉任其呈明自便,不在选练营兵及入学堂之数。如是而再游惰,自甘暴弃、废业则是咎由自取,穷苦更无所怨尤矣。此酌量安置各省驻防旗籍之法也。

  夫有恒产斯有恒心,三代以下之生民孰是能甘心冻馁而死守道义者?况皇仁广布,必使一夫皆得其所,今独于旗籍之万众不加优恤,俨同禁锢,是直以汉末党人之法治从龙之勳裔也,岂祖宗立法之初意哉!《易》曰:“穷则变,变则通。”


  及今而泥守成规,则窒碍难行者众矣,又岂仅旗籍之一端已耶!

  按:八旗生计前贤固早有及此日之弊者。顺治十四年,给事中王益朋有全地利重根本一疏,请将辽阳等处田地分酌功臣家开垦、厚功臣以收地利云云。乾隆二年,御史舒赫德有“请八旗开垦边地”一疏,亦言固格本变通布置,使不聚于一方,庶可并得其利益,收益于日后,务使家有恒产,人有恒心云云。五年,又有御史范咸奏请八旗屯种辽东,使旗人生计有余而边圉之苞桑永固云云。近年李祖陶亦有旗户分居议。前大学士沈桂芬亦有请等费移屯东三省兼舒国用一疏,言尤剀切详明。故时有发遣旗籍迁垦东三省之议,奈各旗民以关山修阻,畏难苟安,又或恐官给行粮,屯本必不敷用,与其流离道路,何如老守都城?其议竟格,余尝闻而惜之。若今日之情势则又与前大异,朝鲜已去,藩离尽撤关东,北偪强俄,东邻朝、日,虎狼咄咄,势难与争。则旗籍之屯垦生计惟有就近筹画矣。


  直省近附畿甸,或当为旗籍所乐居;热河亦附边熟地,非关东可比。亦乘今日朝阳之乱初平,赤地必广;小站防军已撤,沃壤空悬,所谓因势以利导之,事半而功信也。及今再不为之所,则满、蒙穷困固无已时,而国家岁糜廪饩,亦将有难继之势矣。梁诗正侍郎云:旗人穷乏,不使之自为养而常欲以官养之,此势有所不能者也。旨哉斯言!查各国均无天潢贵胄、勳戚世裔永远仰食国家,不准谋生之例。除太子、亲王、公主外,凡有功于国者,不过食俸终身,世袭一人而已。夫宗室功臣之子孙给以薄俸,使其饥寒,岂得谓之厚待乎?当立法之初不知今日物价之昂,库饷之绌,现在时势迥异,各国成例:凡有病于民者无不随时改革,其地少人多,觅食艰难,则必谋辟土地以殖其民。英移民于澳洲、美洲,近俄移民于西比利亚、珲春等处,给以地亩并免税若干年,俾勤开垦以实边隅,其法最善。中国西北荒地最多,满、蒙穷民颇众,胡不仿而行之?


  弭兵

  先王耀德不观兵,诚以兵凶战危,不得已而用之也。洎周室既衰秦汉以来,竟以武力取天下而战争之祸遂无已时,辟地争城,生灵涂炭,此也喋血,彼也舆尸,老弱罹锋镝,血肉膏原野,闾阎凋敝,帑藏空虚,默揣仁爱之天心,当亦恻然不忍矣!呜呼!好战非策,佳兵不祥,天命靡常,盛衰如寄,岂独中国为然哉!

  尝读西人“万国史记”,历观泰西古昔雄才大略之君往往好大喜功,穷兵默武,如罗马、法兰西并吞列国,囊括欧洲,自谓无敌,卒至身七国破,弗戢自焚,未尝不废书三叹也。夫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古今诸国莫不弱肉强食,虎视鲸吞。其国之大者,兵将日广,炮舰日坚,机械日精,火器日利,奇技新法层出不穷,皆为争地杀人。此攻彼守之计,万钧之炮,百钧之弹,以之平城郭、坏村舍、杀人亿万盈野盈城,何其残忍若此?盖天地之杀机至今日而尤酷尤烈矣。《普法战纪》载师丹之战一日殒数万人,蔑士之战一日殒十万人,俄、土之战加里布一刻殒三万二千人。英国《泰吾士报》载泰西军兴而后,自咸丰二年迄光绪三年止,此二十五年中战死疆场者凡一百九十余万人,费饷项凡一万二千六十五兆圆。至军士之积劳成疾,商贾之废业失时,房屋货物之焚烧毁坏,种种伤残不可枚举,兵祸之烈,未有过于今世者。

  西人刚劲性成,伊古以来罕有息战休兵至三四十年之久者,倘异日群雄并起,鹬蚌相争、祸患之来不堪设想。且各国之失和开衅,大抵外托信义,阴肆并吞,名辟商途,实窥土地。或则婚姻之国浸为仇讐,或以唇齿之邦激成水火,只知树威克敌,不顾靡烂其民,何不仁不义之甚也?况既勤远略,必增额兵,以英而论,曩日岁需兵饷约合中银一万万两,迩来逐渐增至一万四千万两。其余各国兵饷亦年增一年,为数不可以亿兆计。一开兵衅,上干天地之和;即无事之秋,亦岁耗民财以供兵饷,国安得不困,民安得不穷手?

  夫保民与殃民孰善,守土与辟土孰公?与其争强弱于百年,何如享太平于千载?各君其国,各子其民,反衰世之陵夷,即以体天心之仁爱,不骄不信,无诈无虞,庶几长治久安,干戈永息。国有工商之利,地无畛域之分,而铁路轮船四通八达,遐迩一体,中外又要,不亦善乎?然而未敢必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弃好从恶,始合终乖,强者固明恣狼贪,弱者亦阴图蚕食,兵乱祸结,扰攘不休,不至如洪水之横流浩浩滔天而其事不止。夫剥而必复者,天心也;危而思安者,人事也。

  以目前论之,泰西各国亦渐有悔祸之心矣!如俄、土之争及秘鲁,智利之役,各大国勒兵劝和,烽烟少息,生灵之祸稍纾。并以兵费至繁,尽倾积蓄,幸而胜,所得已不偿所失;不幸而败,则既折兵力又损国威,是以善筹国者皆讲求攻守之具,欲战胜于无形,初不欲轻后衅端,见诸实事也。

  然后可百年不用,不可一日不备。国家当无事之日,明其政刑,兴其教化,缮其城郭,濬其池隍,将帅得人,士卒用命,饷精充裕,器械精良,则敌人觊觎之心默焉自息,何至听其玩于股掌,肆厥凭陵,削夺我藩服而不能援,逼处我边疆而不能拒,虔刘我烝黎而不能较,要求我金帛而不敢违耶?

  噫!谁非人子?谁非大臣?此长沙贾生所以痛哭流锑、扼腕抚心而不能已已也!

  英国有著名硕彦殷富巨绅设立“弭兵会”,约三百余人,别国亦有愿入者。

  如有两国失和,会中人即举极有位望者前赴两国,察其事之曲直,论其理之从违,另浼局外之国讲信修睦,俾无失和好而免启兵戎。并劝各国立约之初必宜添入一条曰:凡我两国苟有龃龉,必延他国秉公解劝,不可先动干戈等语,各国中颇有从其议者。今其会不仅为英国私会,竟成“万国弭兵公会”,第一次会于法京巴黎,第二次会于英京伦敦,第三次会于意京罗马,有十七国达官赴会共议弭兵善策,其成效颇为昭著。如昔年美国南北省大乱,英船数艘乘危图利,攻动美国商船财货。美乱既定,核算美船之受害于英国者共银若干,即向英国索偿,英廷答以此事曲直非我二国所能遽定,不如延请公正人持平判断,庶彼此不致受亏。

  于是英、美两国各邀公正人持平核议,询谋佥同,乃判曰:此条美国理直。

  盖美国当自顾不暇之时,英国宜及早约束本国船只,不准在美洋滋扰,英计不出此,应以英金三百万镑偿还美商耗损之款,英廷即允照偿。法与荷兰因南亚美利加属地互有龃龉,后遵弭兵会公请俄国君主剖断,得免纷争。

  英、美两国之人在卑令海峡捕鱼,争竞不已,几酿事端,后亦遵弭兵会议公请著名之人公断,遂不至以兵戎相见。其余小国因得调和而数宁者亦复不少。

  虽霸主之强横,枭雄之寿焰,难执此议相绳。或有谓此会专为阴谋中国而设,然既以仁义为名,持之者日坚,从之者日众,使桀骜之徒亦顾名而思义,未必非挽回兵祸之奇策也。英人罗柏村曰:现议“两法”如能遵行,则各国自得大益。

  其第一法:欲令各国永立和好之约。议定各国各派两人成一和好会,办理各国相争之案,所派入会之人必为众所推举。第二法:欲将各国应许公法汇成一书,已经俄京与日内瓦“处成会”将其数要款订立公法,为各国所应允。无论因何肇衅,俱有定章办理,使无可疑之处,则强国弱国俱免误起争端。善哉此举!诚上契天心,非常之功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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