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京沪天地(1918—1921)

乘船北上(2)

毛泽东传(最新版全译本 插图本) 作者:(美)特里尔 著;胡为雄,郑玉臣 译


  能否说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是虎头蛇尾?在某种程度上是这样,李大钊教授(当时仍在北京)和陈独秀教授(当时在广州)都没有出席。

  无论如何,这些代表不是经过考验、有共同信念的团体。其中一位代表不是住在女校而是住在豪华的东方大酒店,并且花很多时间和精力陪他漂亮的妻子逛商店购物。

  这13名代表也无法完全自主。会议的规模和时间基本上是由共产国际以及缺席的李大钊和陈独秀决定的。

  在客厅桌子旁的代表们所发表的看法与毛泽东的想法并不十分吻合,这尤其使毛泽东不悦。

  两条路线正在形成。占统治地位的是共产国际的路线,且得到了富有才能的张国焘(他的故乡就在韶山的另一边)的支持:组织城市工人,推翻资本主义,建立无产阶级专政政权,不与孙中山那遍布全国的国民党发生联系。

  不赞成该路线的是渐进派。他们认为需要一个民众教育时期,中国的城市工人数量太少,不足以推翻资本主义,为了反对帝国主义和军阀的事业,可以和孙中山合作。

  毛泽东当时究竟是怎样想的?谁充当组织领导者?采取温和的方法还是激烈的方法?毛泽东对这两派并非一无所知。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坚定支持任何一方呢?

  原因很简单,他当时心态复杂,漫无头绪。俄国模式是他新的热情所在,但由于他以前存在的信念根深蒂固,这种热情又很不稳固。在长沙反击无政府主义的过程中,他更加信仰俄式的社会主义,并满腔热情地加紧建立政党。但到了上海,他新近形成的信条似乎有些动摇。

  湖南的同志———全国57名共产主义者中长沙有16人———理解莫斯科的精神吗?这种新的观点在韶山行得通吗?毛泽东当时还没有完全理解俄国的布尔什维克主义。

  一天,会场发现有可疑的来访者。法租界侦探已在侦查这次会议。代表们决定转移到上海南边不远的风景胜地去,于是会议在南湖的一只租来的游船上继续举行。

  萧瑜当时正取道上海回法国。奇怪的是他与毛泽东乘一列火车抵达南湖(萧说这是毛的建议)。所有的会议代表同乘这列火车,但没有坐在一起。毛和萧闲聊,到南湖后同住一个房间。放好行李后,毛仍然力劝萧参加会议。

  会议在游船上继续进行,舒适华丽的16米长的游船飘荡在水面。代表们品尝着南湖的鱼,决定正式成立中国共产党,加入共产国际,并且每个月向莫斯科的总部汇报。

  那天晚上毛泽东很迟才回到旅店。他打开蚊帐,爬到双人床上与萧瑜睡在一起,他热得满身是汗但没洗澡。

  “代表们大多都不错。”毛泽东用长沙老乡之间谈话的口吻对萧说。他似乎正在思考他所要进入的更为广阔的世界。“有些人还受过很好的教育,懂日语和英语。”[36]

  毛泽东对萧瑜预见道:“假如我们努力奋斗,再过三五十年,共产党就有可能统治中国。”[37]这种预言在当时简直是空口说白话,萧瑜当时也没有多深印象,他担心独裁主义会步尘而来。

  第二天早晨,毛泽东没有去参加会议。他起得很迟,这是他的习惯。他起来后便与萧瑜一起去杭州览胜。他们在西湖附近的花园、小山和寺庙中度过了整整一天。

  然而他们争了起来,萧瑜羡慕山水的壮丽,毛泽东打断他说:“这是罪恶产生之地,多少人用他们的金钱来干可耻勾当。”他们在杭州只住了一夜。

  毛泽东不久就回到长沙,担任襁褓中的共产党的湘区区委书记。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萧瑜。

  毛泽东从一个孤独的山村走出来,现在竟能够承担以震撼世界的俄国革命命名的国际革命学说的责任。他以激奋心态置身于同西方思想的遭遇中,这种西方思想已部分构成他要求掌握社会变迁知识的初始阶段。无政府主义思想曾在1919年强烈地影响着他。在这思想形成的年代,博采众长对于他陶冶他那钢铁般意志的个性具有很高价值。确实,在1917年至1918年间,他似乎是个自由的个人主义者。然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的几年中,中国共产党1921年在上海成立后,他开始远离自上而下的强烈的个人主义的鼓动做法,最终转变到依赖下层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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