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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蜃(22)

宝珠鬼话:锁麒麟 作者:水心沙


  第二周开始,她已经渐渐被人们所淡忘。也难怪,她本是淡得烟似的一个人,而夜校,也是个人来人往匆匆而过的地方,记住一个人难,忘记一个人,很容易。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忙碌,有人为了即将到来的考试奋笔疾书抄笔记,有人为即将回国的情人做着精心准备,有人巴巴地等着看我上交复读申请……而我,相比之下,这段时间,过得比较郁闷。

  自从那天离开魏青家之后,狐狸就没再跟我说过一句话,这是我没有料想到的。

  以往不是没有和他发生过口角,往往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他就会没事人一样屁颠屁颠找我说话。如果我还在气头上不理他,他会一拍脑门儿,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哦呀,谁欺负我们宝珠了,不是人啊。”

  可这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沉默那么久,好似我真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可我只是说了句气话而已。

  狐狸,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这样计较。

  我以为自己可以很快适应过来,就像过去适应自己突然间多了这么一个鼓噪的同居者。

  可是同一屋檐下,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说话,不理会,一开始没啥感觉,后来慢慢的,那种随之而来的不适开始逐渐变得明显起来,甚至与日俱增。一同做点心,他和料,我看火;一同看店,他摆台,我收账。原本这都是在争争吵吵笑笑闹闹中进行着的,而当这一切变成了某种无声而漠然的交流,一切就变得奇怪起来。

  虽然或许……狐狸沉默时的样子更好看。

  静静做着事,软软的头发滑落到脸侧,抬手拂开,那一瞬,微微眯起的眼睛挑逗似的诱人。以前每每做这个动作,如果发现我在看他,他会用更妖娆的姿势微微一笑,甩着尾巴问,宝珠,我美么。然后被我一扇子拍回原形。如果手里碰巧拿的是擀面杖的话,还没举起来,他就跑得没了踪影。

  也时不时,一些客人会对我说,宝珠,叫离哥再加个某某点心好不好,我要某某馅儿的。

  我讪笑着说好。于是他们开心地继续说笑,我备感压力地走进厨房。

  幸好狐狸的耳朵比较尖。进厨房,点心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桌子上,我端走就好。压力没了,但也证明,狐狸并不想借此同我说话,虽然这些都是最自然不过的和好机会。

  怨念……死狐狸,果然是被雷劈成男人的么,心眼那么小……

  又下雨了,积压了三天的高温,从傍晚开始,这场暴雨倾塌似的从云里翻了下来。

  我坐在窗口前看着外头锅灰似的天。其实下雨的感觉真好,特别是这样的暴雨,一颗颗雨点砸在窗玻璃上,敲打出来的声音会让人异常的兴奋,还有这天的颜色。

  兴奋……

  天,难道对着两个不说话的男人闷了一个多礼拜,我被闷出心理问题来了?

  喝了口冰水打开书,这个礼拜过完就要考试了,再不复习,我却不甘心真去把今年课程重新读一遍,更不甘心的,是去看大胡子那张“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脸。

  可才看了几行字,眼睛不争气地就开始模糊了起来,看样子我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抬头伸个懒腰,鼻子尖一丝甜甜的味道,眼睛一瞥,随即看到手边上那盆焦黄油亮的点心,黄水晶似剔透的一块,在灯光里闪着蜜糖滋润的光泽。

  是狐狸做的刚出炉的蜜糖桂花糕。

  丢了做,做了丢,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总算出炉一个让他满意的,被我趁他进店招呼客人的时候拿进了自己的房间。不是为了吃,只是为了等着门外一声熟悉的尖叫:宝珠!我的糖糕呢!客人马上要取了!是不是你拿了!人呢?!

  可是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客人来取糕的时间也早就过了,狐狸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外头店堂里热闹起来,雨小了,客人就开始增多。我转着手里的笔,看着那块糕。

  死狐狸,真反了。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我的手一抖,笔掉在桌上。手掌心那道伤口隐隐痛了起来,是在饿鬼道跟着铘奔逃时割伤的,上了红药水,伤口变得很硬,而同一侧手臂上那道曾在逃避魏青哥哥鬼魂时划破的伤口,已经愈合成了一道不怎么显眼的疤。忽然想起那时候狐狸边舔着伤口边抖着眉对我说的话:买红药水?抹了红药水的伤口要留多久才会看不见。宝珠,别不识好歹。还恶心?你敢吐,敢吐我咬你啊。别当我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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