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递给斯坦·奥托护卫一个夹板。他是我最不喜欢的指导员之一。但自从曼森死后，我们之间的不快少了许多，彼此都能更好地体谅对方了。

斯坦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们开始吧。你们每周工作六天，这实在是太照顾你们了。将来你们毕业以后，几乎每天都要工作。你们要时刻保护莫里族成员，无论是上课、在宿舍还是吃饭，任何时候。由你来决定如何融入他们的生活。有些莫里族和他们的护卫像朋友一样相处，有些则希望你不要和他们交谈，最好像看不见的鬼魂一样。”难道他一定要用“鬼魂”这个词么？他接着说道：“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你和你的守护对象要寻找到最合适的方式，来保证他的安全。”

“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受到袭击，到时我们会全部穿上黑色的衣服。你们必须时刻警惕。记住，就算你们明知道是我们在扮演血族发起攻击，你们也应当像自己的生命受到了最严重最直接的威胁那样予以回击。不要担心会伤害到我们。你们中肯定有些人想趁此报复过去对我们的不满，我相信这会是个好机会。”人群中发出了阵阵笑声。“但是，如果你们畏手畏脚，害怕担什么责任--我告诉大家千万不要退缩，如果你真的畏手畏脚才会有更大的麻烦。放马过来吧，我们能顶住！”

他翻到夹板上的另一页，说道：“你们要每周六天24小时值班，莫里族白天睡觉的时候你们也可以休息。但是要注意，尽管血族很少在白天发动袭击，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在室内发动。因此白天睡觉的时候你们也不一定就是‘安全’的。”

斯坦接着读了一些其他技术方面的事项，我已全然心不在焉了。这些我都很熟悉，我们都很熟悉。环顾四周，发现听着不耐烦的人不止我一个。紧张和兴奋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大家个个摩拳擦掌，瞪大了眼睛。谁都想马上接受任务，开始演练。

斯坦结束发言后，把夹板递还给艾尔贝塔。她说道：“好，我将一一喊出你们的名字，然后宣布你们的搭档。你们要到这边来，护卫跟踪员会发给你一个盒子，里面记载了你的莫里族搭档的日程安排和过去的经历等内容。”

在她一页一页浏览名单的时候，我们都坐直了身体等待着。学生中间开始窃窃私语，坐在我身旁的艾迪呼吸沉重，显得异常紧张。他嘟囔道：“拜托了，但愿给我一个好搭档。我可不想接下来的六个星期都痛不欲生。”

我捏捏他的胳膊，轻声安慰道：“你会的。嗯，我的意思是说会有个好搭档，不会痛不欲生的。”

“雷恩·阿里斯沃斯！”艾尔贝塔高声喊道。艾迪的身子猛然一颤，我即刻就明白了。以前曼森·阿什弗德总是第一个被叫到的名字。可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艾尔贝塔接着说道：“你的搭档是卡密勒·肯特。”

“该死。”身后一个人骂道，显然那是他最渴望的搭档。

雷恩是前排那几个马屁精之一，他一边咧着嘴大笑，一边走上台去领取盒子。肯特家族前途无量，据说他们家有人可能会成为莫里女王钦点的继承人。而且，卡密勒外表迷人。跟着她对任何一个男孩来讲都不是什么坏事。雷恩连走路都神气十足，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丁·巴尔尼，你的搭档是杰西·捷克洛斯。”

“啊？”我和艾迪不约而同地喊道。要是把我分给杰西，他就需要再找一个人来防着我了。

艾尔贝塔继续宣布名单，我注意到艾迪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一个好搭档吧。”

“会的，一定会的。”我安慰他道。

“艾迪·卡瑟迪尔。”他倒吸一口凉气。“你是瓦思莉萨·多格米尔。”她接着宣布道。

我和艾迪同时愣在了那里，紧接着他机械地站起来向场地上走去。在他走下台阶的时候，神色慌张地快速回头瞥了我一眼，仿佛在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的不知道。”

我们两个都感到匪夷所思。我周围的世界渐渐模糊，艾尔贝塔继续宣布名单，可是我一个也听不进去。到底是怎么回事？显然是有人搞错了。莉萨应该和我搭档，而且必须和我搭档。毕业以后我就是她的护卫了。真是荒谬！看到艾迪走到护卫追踪员那里领取盒子和练习魔棒时，我心跳加速。他快速地浏览那几页纸，我想他是在检查上面的名字，相信一定是有人把名字搞混了。他抬头看我的眼神告诉我，那上面确实是莉萨的名字没错。

我深吸一口气。好吧，还没有必要担心。办公室工作人员搞错了，是可以改正的。事实上，他们必须得马上改正。一会儿叫到我的名字，发现我的搭档是莉萨，他们就会意识到把两个人同时分配给一个莫里族成员了。到时候，他们就得马上改正错误，重新给艾迪找个搭档。毕竟，莫里族的人数是足够的，在学校他们比拜尔族的人数要多。

“露丝玛丽亚·哈瑟微！”我的心抽紧了。“你的搭档是克里斯蒂·欧瑞拉。”

我直直地盯着艾尔贝塔，一动不动。不！她刚才说的不是真的。其他人注意到我毫无反应，纷纷向后看着我。然而我确实呆若木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就是昨晚对曼森的幻觉也要比这个真实得多。少顷，艾尔贝塔也注意到我没有任何反应。她不耐烦地抬起头，扫视整个人群。

“露丝·哈瑟微！”

有人用臂肘碰了碰我，以为我没听出自己的名字。我哽咽着，像机器人一样站起来，走下台阶。搞错了，肯定是搞错了。我走向护卫追踪员，感觉就好像一个被人操控的玩偶。他递给我盒子和一根用来“击毙”成年护卫的练习魔棒。然后我便走开好让下一个人过来。

我满心狐疑地把盒子封面上的名字仔细读了三遍，始终是“克里斯蒂·欧瑞拉”。我打开盒子，马上就看到他活生生的一切。他的近照、课表、族谱以及他的生平，甚至还包括他父母不堪回首的过去，介绍他们是如何被选中成为血族，杀害无辜，最后被围剿身亡的。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阅读所有卷宗，收拾好行李，午餐时间和我们的莫里族搭档会面。被点过名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们在馆内到处走着彼此议论，炫耀着自己的盒子。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一拨人旁边，紧张地寻找和艾尔贝塔及迪米特里说话的机会。我没有径直走去要求他们做出解释，这可是我最近才养成的好脾气。但是，相信我，我是想那么做的。然而，我还是在一旁等待着他们念完所有名单，但那名单仿佛总也念不完。念一堆名字有那么费时么？

为最后一个学生分配好搭档后，斯坦对着嘈杂的人群大喊，让他们进入下一个任务环节，然后就赶着让他们离开这里。我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艾尔贝塔和迪米特里身边，幸好他们两个都在。他们在那里谈论相关的管理事宜，没有立刻注意到我。

他们一看到我，我就举起盒子，指着上面的名字问：“这是怎么回事？”

艾尔贝塔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而迪米特里的表情则告诉我他早有预料。艾尔贝塔开口道：“这是给你分配的任务，哈瑟微小姐。”

“不是的，一定是分错了。”我咬着牙说道。

她厉声道：“给你们分配的演练任务是不可以随便挑选的。这就如同你们以后进入现实世界。你不可能根据自己喜好或心情好坏挑选保护对象，在这里不行，出去以后更不行。”

我反驳道：“可是毕业以后，我会成为莉萨的护卫。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应该把她分给我的。”

“我知道毕业后你们会在一起，但是我可没有接到什么义务性的指令说在学校就应该把她或什么人分给你。你必须接受分配。”

“克里斯蒂！”我将盒子一把扔在地上，说道，“你想让我守护他，你一定是疯了。”

“露丝！”迪米特里终于还是说话了，他的声音强硬尖锐，吓了我一跳，我几乎忘了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他接着说道：“你太过分了，不允许你那么和指导员讲话。”

我恨透了别人这么指责我，尤其是他，特别还是在他完全正确的时候。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简直怒不可遏，睡眠不足也消磨着我的耐心。我的神经高度紧张，一触即发，连一点小事都不能容忍，更何况是这样天大的事情。绝对无法忍受！

我不情愿地说道：“对不起。但这仍然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就和不允许我们参加维克托·大什科夫的审判一样愚蠢。”

艾尔贝塔惊讶地眨着眼睛，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没关系，那件事我们以后再谈。现在，你必须完成分给你的任务。”

站在一旁的艾迪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语气战战兢兢，起初我都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嗯……我不介意……我们可以交换…….”

艾尔贝塔将冰冷的眼神转向他，说道：“不可以。绝对不行。你要负责保护瓦思莉萨·多格米尔。”接着她看向我，说道：“你负责保护克里斯蒂·欧瑞拉。谈话结束！”

我不停地喊着：“真是愚蠢透顶！我为什么要在克里斯蒂身上浪费时间？我毕业以后要守护的是莉萨，如果你想让我出色地完成未来的工作，现在就应该让我和她一起演练。”

迪米特里说道：“你以后会出色地完成工作的。因为你了解她，而且你们之间可以通灵。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和另外一个莫里吸血鬼在一起，你必须学会如何守护一个你根本没有接触过的人。”

我没好气地答道：“可是我接触过克里斯蒂。正是因为如此，我才那么讨厌他。”我有点言过其实，虽然我不喜欢克里斯蒂，但也不至于真的那么讨厌他。正如我以前所言，和血族的那场战斗改变了很多事情。我再次感到睡眠不足以及心绪不宁会让我对任何事情都小题大做。

艾尔贝塔说道：“那最好了。不是你保护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朋友，或者是你喜欢的人，你必须懂得这一点。”

我说道：“可是我应该学习如何更有效地对抗血族。我在课上已经学过了。”我紧紧盯着他们，眼神尖锐。我已经做好准备亮出我的底牌。“而且，我也亲自尝试过了。”

“哈瑟微小姐，这次的任务不光涉及战术问题，还有很多私人问题，包括如何照顾他们。这些我们很少在课上提及。我们只教你如何对付血族，可是你必须自己学会如何应对莫里族。尤其对于你，还要学会和你好友以外的人相处。”

“你还必须学会和一个你无法马上感受到危险降临的对象相处。”迪米特里补充道。

“对！”艾尔贝塔表示同意，说道，“这是你的弱点所在。如果你想成为一个合格的护卫，或者一个优秀的护卫，那么你必须照我们说的做。”

我开始与他们据理力争，说自己和一个熟悉的人搭档会学得更快，会比其他护卫更优秀。但是迪米特里打断了我的争辩。

他说道：“你和其他莫里族成员合作，能够帮助莉萨活下来。”

我马上闭了嘴。这该死的迪米特里，他知道这是唯一能让我闭嘴的理由。

“你什么意思？”我问道。

“莉萨也有自己的弱点，那就是你。如果她不能学会如何被一个无法和自己通灵的人保护，那么她将面临极大的危险。守护一个人涉及到的是两个人，这次给你派发的实战演练任务，对她也是一次锻炼。”

我一言不发地思考着他的话。他的话不无道理。

艾尔贝塔补充道：“而且，这个任务你别无选择，否则你将退出这次实战演练。”

退出？她是不是疯了？这可不是翘一节课的问题，如果我不参加这次实战演练，就不能毕业。我真想就此发作，但迪米特里一句话也没说就拦住了我。他持久平静的眼神让我没有发作，那眼神鼓励我欣然接受这个结果，至少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极不情愿地捡起盒子，冷冷地说道：“好吧，我接受任务。但还是要让你们知道，这不是我自愿的。”

“这我们已经看出来了，哈瑟微小姐。”艾尔贝塔语气僵硬地答道。

“不管怎样，我仍然认为这个决定糟糕透顶。这一点你们迟早也会感同身受的。”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已经转身大步冲出了体育馆。这么做，我才充分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的方式就像个小泼妇。但是如果他们也像我一样，忍受着好友的性爱生活，撞见鬼魂还睡不着觉，也一定会变得像泼妇一样。而且，我还要和克里斯蒂·欧瑞拉共度接下来的六个星期。他一向喜欢冷嘲热讽，难以相处，还爱挖苦别人。

事实上，他和我倒很像。

　　可以想象，接下来的六周将会十分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