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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卫国独自在屋里自斟自饮。范小雨端着饭菜推门走了进来：“周大哥，我给你送饭来了。”

周卫国看看她，勉强笑了笑，继续喝酒。

范小雨把饭菜放在桌上，在周卫国对面坐下：“怎么了？还生许连长的气呢？”

周卫国一笑：“没有，我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周大哥，里垄村的事我都听战士们讲了。你知道吗？战士们都觉得这仗打得特别解气！没有一个不说你好的！”

周卫国笑了笑。

“周大哥你们真棒！二十多个战士敢打六十多个鬼子！而且还救了那么多妇女！”

周卫国淡淡地说：“我活着就是为了杀鬼子。”

范小雨看着周卫国：“那鬼子杀完了呢？”

周卫国一愣：“杀完了？--杀完了，我就去找你姐姐！”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范小雨呆住了，半晌，她说：“我也想喝！”

周卫国把酒递过去。范小雨接过酒，猛地喝了一大口，她禁不住地呛了起来。她放下酒杯，说：“就是去找姐姐，我也跟你一起去！”说完，起身走了。

周卫国看着范小雨的背影，呆住了。

此时，三连连部里，李勇、张楚、陈怡、许光荣等几个人正在开会。

许光荣率先发言：“李参谋长，今天下午里垄村遭遇战中，周卫国违抗命令、聚众哗变、杀害俘虏的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了。我认为周卫国同志今天虽然率领四排打了胜仗！但是他所犯的错误还是很严重的！我希望组织能尽快给出一个结论！”

李勇皱紧了眉头。继而，他看了看张楚。

张楚说：“我说两句！周卫国作为一名排长，竟然不听命令！煽动手下闹事，在战场上违抗上级命令，致使四排二十六名战士，阵亡五名，轻重伤员九名，伤亡几乎过半，这件事情，他要负全部责任！而且，他还杀害俘虏，这是严重违背我军军纪的事情！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性质十分恶劣！一定要严肃处理！以正军纪！我的话完了。”

陈怡接着说：“同志们，周卫国今天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我们要批评他！处分他！组织一定会作处理！可是大家想想，他毕竟才来虎头山不久，改变一个人不是一两天的事，我们还要给他一些时间。况且，他这次的确是打了个大胜仗，而且救出了那么多的老百姓！”

张楚又说：“我不能同意陈怡的意见！即便周卫国再能打仗，打了再多胜仗，但对我军造成的损伤也是不可弥补的！我们革命军队靠什么才能打赢？靠的是铁一样的纪律，靠的是对党绝对的忠诚！周卫国如此破坏革命纪律，如果不严肃处理，会给我们的战士们带来很坏的影响！现在几个连队战士们的意见都很大，都等着看我们如何处理周卫国。所以我建议这件事要尽快严肃处理！”

李勇环视了一下大家：“都说完啦？我来问你们个问题，我们共产党人是干什么的？我们共产党的军队又是干什么的？我们共产党人都曾宣誓以解放全人类受苦受难的劳苦大众为己任！里垄村的老百姓是什么？他们就是劳苦大众的一部分！周卫国同志做了什么？他救了我们的老百姓！我们是有了伤亡，但我们的伤亡值，因为我们救出了老百姓！你们都知道，我对周卫国有成见，但那不是对他个人的，是对国民党反--对不起！许光荣啊，许光荣！你忘了苏区的老百姓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吗？”

张楚说：“但周卫国的确违反了军纪！”

许光荣赶紧附和道：“是啊！”

李勇突然冲许光荣问：“周卫国出击的时候你在不在场？”

“在啊！”许光荣说，“我不同意他去，他偏要去，而且还绑了我。这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李勇一拍桌子：“你要是同意他去，他还绑你吗？还有他违犯军纪这么一说吗？”

许光荣一下愣住，说不出话来。

大家都对李勇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纳闷时，一位勤务兵跑了进来：“报告，里垄村来了很多村民，要见周排长。”

李勇看看众人，说：“走，看看去。”他率先走出屋子。

周卫国仍在喝酒，突然听见屋外吵吵闹闹的，起身开门去看。门一开，他一下子愣住了。院门外密密麻麻的站着好几十个老百姓，男女老幼都有，带头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赵杰一见周卫国，就说：“周排长他们说要见您！”

白发老人儿听了，立刻上前两步，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大喊了一声：“您就是周排长？恩人哪！乡亲们！快给大恩人跪下！”然后“扑通”一下率先跪倒在周卫国面前。

后面的老百姓也都扑通扑通的跪在地上，高喊：“大恩人啊！是你救了我们啊！”、“谢谢周排长救命之恩。”、“周排长，你是让俺媳妇捡回一条命。”

很多老百姓已经开始哭了起来。

周卫国看着这些老百姓，一时竟愣在原地。旁边的赵杰忙上前搀扶那个白发老人：“大爷大爷，你快起来！”

正在这时，李勇带着许光荣、陈怡、张楚走进院子。李勇一看院里有这么多人跪着，立刻大步流星地走向前。

赵杰刚搀扶起白发老人，正好抬头看见李勇，叫了声：“参谋长！”

“这是怎么回事？”李勇问。

“他们一定要见周排长！”

白发老人转向李勇：“长官啊！”

李勇说：“老人家！我是李勇！您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

“周排长是我们的大恩人啊！您也是我们的大恩人！这些都是您带出来的好兵啊，请受我一拜！”白发老人说完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使不得，使不得，老人家，快起来，快起来！”李勇边说着边扶起老人，“老人家，您慢慢说。”

老人说：“老夫郑文泰，是庚子年乡试的状元，是里垄村的头人，不瞒您说，我今年八十有七了，眼不聋耳不花！我这一辈子啊，见过的当兵的多了！满清的鞭子兵！大鼻子的八国联军！各路都督大帅的讨伐军！罗圈腿的小鬼子！……哎！是个当兵的就来糟蹋我们，可是我都活下来了，一直活到今天，我是活够了，可是这些晚辈后生，他们……”老人指了指身后的村民，又指着周卫国，“要不是周排长，这些晚辈后生就完啦！”他朝身后人一挥手，“快，把东西抬上来！”

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立刻从院外抬了两担东西进来，都是些粮食、鸡蛋之类。

“李参谋长！这是咱全村凑的，是给周排长，给八路军同志们的一点心意，东西不多，你们一定要收下！”

李勇说：“乡亲们，我代表八路军谢谢你们了！可是我知道，这年景，村里的日子不好过，我不能让大家饿肚子，相亲们的心，我们领了！东西还请大家拿回去！我们谢谢大家了！”

老人厉声说：“不行！这是咱村里人的一片心意，你们要是不收，就是瞧不起咱里垄村的老少！我这张老脸也没法跟村里人交代！必须收下！”

李勇见盛情难却，只好说：“好！那今天就破个例，东西我们留下！赵杰，把你们缴获的战利品都拿来，除了武器弹药留下，把缴获的鬼子罐头口粮被服，都送给乡亲们！让乡亲们留着准备过冬！”

“是！”赵杰转身去准备了。

老人连忙摆手：“李参谋长，这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