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亮是第一次到皇岗口岸，不知道该怎么过关，只是随大流，跟着别人一起排队。记者们分散在5条通道上，米兰站在马亮前面，不时有人从另外的队列里跟她打招呼，这让她很有明星的感觉，难免要顾盼生辉一番。马亮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队伍慢慢往先挪，不时有人在另外的队列里哄堂大笑起来。马亮不用看也知道，是张童那一伙人，整个过境大厅里都很安静，只有他们旁若无人地谈天说地，互相用拳头捅着对方的肚子。

米兰很顺利地过了关，轮到马亮，检查证件的香港警察突然变了脸色，用很严肃的口气问他：“你的名字？”由于对方说的是粤语，马亮没听懂，所以他显得比较紧张，有点儿手足无措的样子。

“How did you leave England？”

那警察看马亮完全没有听懂，心里就充满了蔑视，马脸拉得越发长了，又问他：“When did you leave Grimsby？”马亮的英语基本上只能用来买菜，而且能听懂的比能说的还少，这下彻底抓了瞎。心里恨得只咬牙，想香港都回归5年了，你个死条子，不好好为人民服务，学几句普通话能死啊你！暗骂归暗骂，他也知道，尽管广大香港同胞现在都跟内地人民一样属于本国公民了，但是并不等于他们就能瞧得起我们。在绝大多数港人眼里，“大陆”一词，代表着贫困和落后，来港的大陆人，总是被戏谑地称做“表叔”，言外之意，都是乡下亲戚。

那马脸看他什么都听不懂，只好让马亮等在一边，先处理别人。马亮过不了关，只怕因为自己一个人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恨得他只想用俄语跟香港警察吵上一架。万没想到，已经过了关收拾好随身物品的米兰并没有离去，回过头来用粤语跟马脸说：“这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的，我可以帮他做翻译。”

马脸看了看马亮，请他和米兰一起到旁边的小屋子里去。马亮拎起自己随身带的双肩背包，满不在乎地跟着走。他知道，后面有另外43双眼睛在看着他。米兰在旁边说：“你的护照有麻烦了，你有过到英国的非法入境记录吗？”

马亮说：“你看我像是007吗？管他呢！我现在得大义凛然，否则会被同行们笑死，我的一世英名就全完了。”

米兰不屑地反问：“你有什么英名？”

马亮说：“幸亏没有！”

米兰笑得眼泪都快喷了出来，直到他们进屋时，米兰那漂亮的嘴角还在因为强忍笑意而一跳一跳地向上翘着。屋里坐的是个分队长模样的警官，接过马脸递过来的马亮的护照，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用粤语让米兰问他，你是怎么从英国出来的？

马亮到这时候才恍然大悟，2月份的时候他到格林姆斯比去了一趟，采访在那里踢英甲的中国球员大黑，采访很顺利，大黑也很配合，表示尽管应召回国参加世界杯预选赛可能会影响自己在英国的前途，但是，作为一名中国球员，责无旁贷。这倒不是唱什么高调，马亮相信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后来他在英国采访了一周，深入采访了大黑的训练、比赛及生活，回来之后在《当代足球》上写了一大篇颇有份量的专题报道，占了6P，被广泛转载了一番。不过，在离开格林姆斯比的时候，马亮在机场一直没见到海关人员，换登机牌的时候就没盖出境章，从进机场大门到上飞机，一路走过，只有一个穿制服的老头儿要了他的护照看了一眼，但什么也没说，很快就还给了他，然后就上了飞机回北京了。马亮现在回想起来，莫非那个站在柜台边的老头儿就代表大英帝国的海关，随便扫了一眼，就把自己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