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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艰难岁月(11) 

世道 作者:李祝尧


武云英有些怵头了,连连摇头:“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闹了半天你是瞧不起俺这农村妇女呀!”由福满把嘴一撇,酸酸地说,“在会上,你讲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怎么一到事上就不一样了?你瞧不起我,我瞧得起自己,你不喝我自己喝。”说着就连干了两杯。她把杯倒过来让武云英看,“怎么样武政委,俺不含糊吧?”

武云英没想这女人这么能喝酒,他不想输给这个女人,壮了壮胆子也干了两杯。最后自己又倒上一杯,问由福满:“大妹子,你说这一杯怎么喝?”

“碰了呗!“由福满爽快地和武云英碰杯喝了。

好胜的武云英不想败在这个女人手下,又开始进攻了。他端起酒杯说:“天寿、福满,我看你两口子都是实在人,今天咱就喝个实在酒。我回敬你们两口子三杯。”

福满挑战地问:“每人三杯,还是一块儿三杯?”

“一块儿三杯。”

由福满见武云英抓起了脑瓜皮,笑着说:“武政委,草鸡了不?建议是你提的,怎么打退堂鼓了?还是瞧不起俺。”

“怎么会瞧不起你?”

“要看得起,就敬俺两口子每人三杯!”由福满提出了挑战。

韩天寿见武政委确实够呛了,便打圆场:“一块儿三杯就一块儿三杯吧。”

由福满又将军道:“武政委,你要觉着这么喝好,我就不说啥了。”

武云英喝得满脸通红,决不能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他把酒杯一端,“每人三杯就每人三杯!”

韩天寿一下斟满六杯酒,放在武云英面前。武云英对由福满说:“大妹子,我一气把这六杯酒喝干,你得再和我喝三杯!”

天寿见他叫阵,就替老婆求情:“她是见你高兴,其实她不能喝。你别跟她较劲了,咱俩喝。”

“不行,我就跟她喝。她要不喝,这六杯我也不喝了。”

由福满瞅着那酒故意装作发愁的样子。武云英逼道:“这酒咱到底喝不喝?”

“看武政委这实在劲儿,我不喝过意不去。可我再喝,就吃不成饭了。”武云英见她说话舌头有些发挺,便说:“不吃饭这酒也得喝。”

“那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武云英连喝了三杯,再也坐不住了,倚在被卷儿上睡着了。韩天寿用眼色告诉老婆:“叫他睡吧。”说着,就往外走。

由福满知道他又要去串门子找女人,酸溜溜地问:“深更半夜的,又到谁家去呀?”

“这你就别管了。”韩天寿指指炕上的武云英说:“今晚你的任务就是把他伺候好。”

武云英一觉醒来,天蒙蒙亮了。见自己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身边有个女人在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仔细一看是由福满。她那白白的屁股赤裸着,那硕大的奶子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一下子傻眼了,怎么和她睡在一起!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想赶紧穿衣裳走人。不料由福满醒着,嗲声嗲气地说:“还早呢,再睡会儿吧。”

武云英觉得上当了,有些害怕,“不行,我得赶紧走。”

“急啥呢,天寿又不在。”

原来这是两口子绾的圈套!他怕由福满出去乱说,便虔诚地对她检查起来:“大妹子,都是我不好,请多多原谅。”

“你放心,我不会去告你。能和你睡在一起,是我的造化。”

尽管由福满这么说,武云英也不敢在这里久留,急忙穿上衣裳惶惶地走了。

这时,韩正忙到外面撒尿回来,差点和武云英撞个满怀。正忙狠狠盯了武云英一眼。由福满没好气喝斥正忙:“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她赶紧出门向武云英挥手告别:“武政委,还来。”

武云英羞红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57

运动的最后阶段是清组织,实际上是重新组建领导班子,也是四清的最终目的。基层党支部是不走的工作队。只有把基层党支部建设好了,四清成果和农村社会主义阵地才能巩固。因此,运动自始至终关注党支部的人选,特别是党支部书记。

近来,武云英正为党支部书记的人选发愁。石大夯虽然问题不大,但态度恶劣,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当党支部书记了。让谁当呢?他把全村的党员干部像梳头似的篦了一遍,总觉得没有合适的。李碾子的问题倒是不多,工作也积极热情,只是头脑简单,方法生硬,是将才不是帅才,不是当一把手的材料。再说,他跟石大夯穿一条裤子,死保大夯,几经教育也划不清界限,到处为石大夯鸣冤叫屈。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支部书记呢?何春秀没有什么问题,在群众中威信也高,干工作泼泼辣辣,在运动中无私无畏,敢于斗争,可就是个女的。女的当一把手总不太合适,再说两口子都在党支部影响也不好。在原来干部里头,挑来挑去就剩下韩天寿了。韩天寿倒是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对石大夯疾恶如仇,但他太“鬼”,心眼太多,在村里人缘太臭,还有不少花花事,工作十分浮飘。把权交给这种人,他不放心。从运动中涌现出来的积极分子中挑选吧,真正跟工作队贴心的没几个。贫协主席赵老义是个老好人,再说岁数也大了;贫协副主席韩老虎倒是听说听道,但人们都说他不熟,是楞半膘子,只能冲杀,没有什么心路。

武云英为难了,找郭野商量。郭野说:“石大夯问题不大,还让他干吧。除了他,村里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武云英把脖子一拧:“你说他问题不大?”

“他没有经济问题,经过低指标那么艰难岁月的考验,经济上这么清白的不多。”郭野感慨地说,“俗话说,久在河边站没有不湿鞋的,石大夯就是久在河边站,从没湿过鞋的人。”

“我们看问题不能只着眼于经济,更重要的是政治。”

“政治上我看也没有多大问题。”

“我说同志,你怎么这样糊涂呢。”武云英加重语气说,“他丧失阶级立场,认敌为友,包庇坏人,吊打贫下中农,乱搞男女关系,都够上五毒俱全了,你还说他问题不大!”

“有些问题只是个别人的反映,是个人成见,而且没有查证落实。”郭野执拗地说,“我看大夯在群众中威信很高,也有工作能力。”

武云英说不服郭野,着急地说:“你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人了!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现在已经把东堤下村搞成了针插不进的独立王国,怎么还能让他统治这个大队呢!”

韩天寿早就想当党支部书记,可他知道比不过大夯,就千方百计拉拢武云英。自打那天晚上,他请武政委到他家喝酒,一来加深了两人的感情,二来武云英有小辫子攥在他老婆手里,他就有些跃跃欲试了。如果能把石大夯取而代之,当上大队的一把手,那真是福星高照,求之不得了。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的,像腾云驾雾一样美滋滋的。

晚上,他躺在被窝里跟老婆商量这事。由福满把嘴一撅:“哼,我知道你那花花肠子里装的是啥。你要当了支书,还不把全村的大闺女小媳妇的肚子都弄大了呀!”由福满一说这事就生气,嗓门就大。韩天寿赶紧捂住她的嘴,“你胡说什么呀!这回四清把我吓掉一层皮,再也不敢干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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