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街的家宴(2)

    赵玉敏、周强听吴国忠讲李秀兰家的故事，听得很有兴趣，正想问他和李秀兰恋爱结婚的事，门铃响了，吴国忠起身去开门，将客人迎进屋来。

    除了周强夫妇，吴国忠还请了秦汉唐夫妇和在唐人街做事的王成华、罗萍夫妇。

    秦汉唐进屋之后，对客厅墙上的一幅仕女挂历看了一眼，说：“这是史湘云醉卧芍药蘞，我最喜欢了。我们的卧室里也挂了一幅。”他转头对王岚岚说：“是不是，亲爱的？”王岚岚上前，秦汉唐伸手搂住她的腰，她便笑着嗲声答道：“对。”

    秦汉唐评道：“这画将史湘云酒醉后小卧的憨样描绘得真生动，寥寥几笔，又写出‘红香散乱’之景，我真是喜欢得不得了。”

    吴国忠在旁接道：“这画是好，不过它只能描摹静态，史湘云的种种活泼迷人处，怕是画不出来，只有能欣赏的人，可以用文字形容一二。”

    秦汉唐道：“吴兄请细细说一说。”

    吴国忠说：“史湘云醉卧芍药蘞之前，原是和姐妹们一起猜酒令，她先是作弊，私下为香菱提供宝琴酒令的谜底，被黛玉揭穿，她就狠狠地拿起筷子敲黛玉的手。后来，她喝了一口酒，大家等

    她说谜底，她却从碗里挑出半个鸭头，搛鸭脑子吃。要我说，她那拿筷子敲别人的手的刁蛮样，吃鸭脑子的馋样憨样，才是她的迷人处。可惜画家不去画——恐怕也画不好她那个模样。”

    秦汉唐听了，漫声说道：“有道理，有道理。”赵玉敏注意到，王岚岚似乎被吴国忠的评论所震动，眼中有一种又惊又喜的神色，一闪而过。

    秦汉唐说：“吴先生对《红楼梦》很熟啊，以后要多请教了。”吴国忠答道：“很熟谈不上，只是有空时喜欢随便翻翻，哪里谈得上请教。不过能和你聊聊这些话题，我实在很高兴，不知道以后我和儿子是否能谈这些话题。”

    秦汉唐说：“怎么不能，当然能了。我和岚岚在家里都尽量让女儿说中文、背唐诗，她的中国文化素质很不错。你说是不是，岚岚？”

    王岚岚甜甜一笑，说，“还行，还行。”

    周强在旁插话道：“你们的孩子，是中国脾气呢，还是美国脾气？”

    王岚岚看了看秦汉唐，答非所问地说：“我觉得都有。我们的女儿艾咪，长得又像我，又像她爸爸。”秦汉唐在旁边笑得很得意。

    周强说：“我们家杰西卡，可越来越是美国脾气了。我们也管不了她，由她去吧。”

    秦汉唐问：“此话怎讲？请道其详。”

    周强和赵玉敏对望了一眼，苦笑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上星期的两件事。周强摇了摇头，给大家慢慢讲他们女儿的这两个故事。

    第一件事发生在上星期五。十四岁的杰西卡在外边打电话回家，说她要去男同学大卫家做功课，晚上和他一起去看电影。周强说，不行，你得先回家。杰西卡不听，把电话挂了。周强和赵玉敏在家里又生气，又担心，到了晚上九点，杰西卡才打电话来要周强开车去接她回家——原来大卫的妈妈不准她和大卫出去看电影。杰西卡回家便关在自己屋里，赌气不和父母说话。

    第二件发生在星期天。杰西卡学芭蕾舞已有几年时间，星期天芭蕾舞学校组织一个年度表演，她们的芭蕾舞老师原来说过，女孩子要将腋毛剃掉。赵玉敏当初还打趣她，说你们这些黄毛丫头正经有几根黄毛呀，不剃也看不出来。没想到星期六排练，老师却发现有三个女孩子没刮腋毛，劝她们刮掉。这三个女孩子却非常坚持，说毛发天生，不愿被迫剃掉。老师劝她们不动，便威胁说不让她们上台表演。这三个女孩子便闹将起来，声言决不刮腋毛，而且一定要上舞台。杰西卡本已剃掉腋毛，这时却要对那三个女孩子表示声援，说如果不让那三个女孩子上台，她也不上台。杰西卡是台柱子，表演缺不了她。老师让了步，最后答应那三位未剃腋毛的女孩子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