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脱壳（8）

    杨登被沈小涵最后一句话搞得莫名其妙，“喂”了好几声，对方却已经挂机，他把手机往衣兜里一放：“什么乱七八糟的？”戴昕在一旁猛灌了口啤酒：“怎么了？”杨登有些不爽地道：“小涵说他请客，叫我改天把伟国和庞剑一起叫上。什么伟国和庞剑啊，这都谁跟谁啊？我还没问清楚，他就把电话挂了。”戴昕还没听完，噗地一声满口酒直喷了出来：“伟国，庞剑，他真这么说？你确定他是说庞剑？伟国是他爹！”杨登被吓得一愣。戴昕转身跑出饭店：“你等会儿啊，我去打个电话！”

    “喂，是庞剑吗？我是戴昕。你知道小涵在哪儿吗？我们刚才给小涵打电话，想叫他出来吃饭，结果他跟我们说，他改天请客，还说，叫我们把伟国和庞剑都叫上，我听着怎么觉得这么怪啊！”

    “小涵真这么说？把伟国和庞剑都叫上？”

    “对，就刚才！”

    “好，我一会儿再给你打过去。”庞剑合上手机，有些紧张，转头对武梅道，“武处，小涵可能出事儿了！”武梅心里一沉，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你赶快查一下U盘的位置。”转身对着对讲机呼叫，“各部门注意，情况有变化，沈小涵可能出事了，赶快收队，赶快收队！”

    庞剑双手在键盘上一阵乱敲：“查到了！在太平桥往西，朝322所的方向。我刚才还以为他回家呢！”武梅继续呼叫：“志军，你赶快带着大家追上去，我们这边也马上出发！一定要保证小涵的安全！”庞剑不等武梅下命令，车钥匙一拧，指挥车像箭头一样射了出去。

    “武处，目标驶向中关村西街！”

    “各小组注意，目标车辆驶入中关村西街！不要拉警笛，慢慢靠拢，车上可能有我们的人！”

    出租车在熟悉的道路上行驶着。沈小涵不再说话，手里玩着那瓶矿泉水，索性闭上眼睛，悄悄地在脑海里整理着专案组关于这个所谓的罗恩说过的每一句话——对方是训练有素的职业间谍，而你现在是唯一跟他见过面的人……有的间谍看着不起眼，但这并不等于他们就不会杀人……和对方见面的时候，尽量不要让他接触你吃的或者喝的东西，更不要用他给的食物和水……这时，蝴蝶不阴不阳的声音又从后座传来：“喝水吧，你不是很渴吗？”沈小涵哼哼哈哈地答应了一声，手假装在拧瓶盖。突然，反光镜里出现一辆交警的摩托车，正缓缓驶过来，即将和出租车平行。

    沈小涵心里一动，抱着瓶子假装喝了一口，咂吧一下嘴：“这什么水啊？这么苦。”看到蝴蝶一皱眉，沈小涵更故意装作卖弄，“你可不知道，现在连水都有假的！”车窗开着，他忽然手一伸，对准了那交警，手里的瓶子嗖地一下就飞了出去，正好砸中，水溅了那交警一身。出租车司机吓得一踩刹车，蝴蝶不由自主地向外望去。沈小涵趁机一抬手机，冲着他按下了拍照键。

    交警已经追上来，示意出租车靠边停下。司机十分恼火：“你这不给我找事吗！”沈小涵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就等着交警过来。蝴蝶悄悄把手伸进衣兜。交警走到车前：“刚才谁扔的水？”沈小涵得意洋洋地说：“是我扔的。”交警一指：“你——下来！”沈小涵这下可不怕蝴蝶再敢有什么动作了，一拉车门就下了车。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上来，交警不好发作，强忍怒火地训道：“你这么做很危险知道吗？”沈小涵满不在乎地道：“怎么危险了？这不是也没伤着你吗。”交警终于发火了：“还非要伤着我才行啊？告诉你，你已经违反交通安全的有关条例，要对你进行处罚！”沈小涵继续还嘴：“处罚？凭什么啊，往外扔东西的人多了，凭什么就处罚我啊？你执法有问题！”交警忍无可忍：“行啊，你小子还真够硬的！跟我回队里吧！”沈小涵一翻白眼：“回就回，谁怕谁啊！”

    出租车司机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来：“警察同志，那我这……”交警没好气：“你也一起，做完记录再走！”司机满脸赔笑道：“我就不用去了吧？我车里还有客人呢。”交警往车里一看：“哪有什么人？一起去队里！”司机一愣，扭头一看，后座上已经空了，蝴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瞬间，沈小涵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终于从半空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

    武梅和沈小涵一起走出交警支队，她看着身边这个大男孩，由衷地佩服他的聪明和机智：“小涵，真有你的！我们真是替你捏了一把汗啊！”沈小涵回想起来，自己也心有余悸，顺手把手机递给武梅：“可不是，我自己也捏着一把汗呢！这是他的照片，可惜太急了，只拍了个侧面，还虚了。”此时，庞剑打来电话：“武处，找到那个U盘了，在富华公寓外的一个叫红蜘蛛的网吧的垃圾箱里。那小子很鬼，早就扔了。”沈小涵有些遗憾，低下了头。武梅没放在心上，定定地看着沈小涵，庆幸专案组从此又多了一个得力的助手：“小涵，你今天表现得非常出色，你爸一定会为你骄傲的！”沈小涵一窘，有些不好意思：“我爸？才不会呢。”武梅拍了拍他的肩，淡淡一笑：“天底下的父母，永远都把孩子当成自己的骄傲。你以后会明白的。”

    星星点点的城市灯火已经亮了起来，夜幕渐渐降临。沈伟国在自家楼底下徘徊，往路口不住地张望。儿子的身影终于出现了。一时间，父子两人远远伫立着，相对无语。过了片刻，沈小涵迈开步子，忽然奔了过来，扑进父亲的怀里。他再也不想压抑自己的感情，不听话的几颗男儿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言语。所有的隔阂、矛盾和误解，这一刻已经云散烟消。沈伟国喉头微微动了动，也似在哽咽。终于，他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头：“走，儿子，咱们回家。”像许多年前一样，父亲牵着儿子的手，一步步向楼梯上走去。

    在夜色的掩护下，富华公寓里的蝴蝶，露出罕见的烦躁表情。他放下红外线望远镜，狠狠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回过身，电脑屏幕上Peter的头像在不停地闪动，他没去点击接受对话。夜幕深沉，一种无形的压力搅得他心里难受。蝴蝶想了想，掏出手机，拨了个号，显示接通，对方却没有说话。他冷冷地说：“我要尽快离开，帮我把设备转移走，别留下什么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