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们站在四周闪光的暗处(3)

与希罗多德一起旅行 作者:(波兰)雷·卡普钦斯基


在希罗多德的这幅地图上,有希腊和克里特岛(地中海)、波斯和高加索、阿拉伯和黑海。但没有中国,也没有美国和太平洋。他也不太敢确定欧洲的形状,他对欧洲这个名字源自何处也考虑了很久。

“至于欧罗巴,的确没有一个人知道它的东部和北部是否是被大海环绕。人们只知道,它很长,是另外两部分大地的总和……从那些确定了这个边界的人那儿,我也打听不到它的名字的来历。”

希罗多德不太关心未来。因为,明天,实际上就是今天的继续。他对昨天很感兴趣,因为,昨天是已经消逝的过去。他担心,昨天会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如果那样我们会失去它。可我们是人,我们会叙述历史和神话,这就是人与动物的天壤之别。分享共同的历史和传奇故事就能加强我们的共同体,而人们只能生活在共同体中,为此,我们要感谢昨天。

在希罗多德时代还没有产生什么个人主义、个人中心主义、弗洛伊德学说等现代概念。这些概念产生于他身后的两千余年。现在,人们晚上时常也会围坐在长桌边、篝火旁,坐在古老的参天大树之下,当然离海边近最好,人们在一起聚餐,喝着醇美的葡萄酒一起聊天。之后把人们聊天的话题编到小说和形形色色的冗长的历史书中。如果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和旅行者,我们也会把他们请到桌边来。希罗多德也会加入其中,坐在那儿聆听。第二天早上,他又会踏上旅途。他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会接受别人的邀请,这种夜晚聚会的场面不断重复出现。如果旅行者的记性好,希罗多德肯定有超常的记忆力,那他周围就会积聚许多历史故事。这也是我们这位希腊人搜集资料的途径之一。有的可能是他亲眼所见,有的故事也可能是他想出来的。

有过这么一段时间,探索过去比我现在当记者和新闻工作者探索当下更让我着迷。特别是每每我对当今的事情感到厌倦之时更是如此。一切都在重演:政治——永远是背信弃义、肮脏的交易和谎言;平民百姓的生活——永远是贫穷和绝望;把世界分为东方和西方——所谓的永恒的二元性。就像我曾经着迷想跨越一下国境那样,现在最让我焦虑的是按时跨越国境。

我十分担心,自己会陷入狭隘的地方主义。我们通常把地方主义这个概念与地理空间联系在一起。地方主义的概念是,一个人把自己的思维限制在一定范围的物质空间,过分强调它的重要性,尤其是特别不恰当地使这种概念普及化。但是,艾略特提醒我们,还有一种地方主义,不是空间上的,而是时间上的。“在我们这个年代,”他在1944年撰写的关于论述维吉尔的文章中写道,“当人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容易混淆智慧和知识的时候,知识和信息就设法从工程技术角度解决生活问题。一种新的地方主义就会逐渐出现,或许还需要给它重新命名。这种地方主义与空间无关,却与时间有关。而对这种新地方主义来说,历史只是人类发明的唯一记录。当它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时,就会被抛进历史的垃圾堆;对它来说,世界仅仅是生者的财产,而死者根本无缘分享这一切。这种地方主义的威胁在于,我们所有的人,地球上的所有的人都有可能会陷入地方主义,而那些不喜欢这样做的人,则只能去当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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