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我见到的所有不搭伙的犯人,都是半疯不疯的。
在犯人里,我属于“三无犯”:无通信,无接见,无汇款。监狱里劳动的工资有限,一个月的工资买不了两只烧鸡。按说我应该和穷犯人一起搭伙,可之前我混得有起色,老朱黑虎都给我面子,吃饭也顺理成章和鹰子傻巴他们搭上了伙,酒肉不缺不说,人人见我都高看一眼。如今,再和他们搭伙显然不可能,要重新搭伙,我必须得找和我一样的穷犯人。
第一个和我搭上伙的是老铁,他外面也没人打钱带东西。看我孤零零一个人吃饭,老铁主动端着饭盆过来了。
“咱哥俩好,白菜豆腐换豆腐白菜,谁吃谁都不吃亏。”老铁笑得憨厚。
我心里一热,嘴上还是打哈哈:“要说还是你吃亏,我饭量比你得大不少。”
李刚年轻精明能张罗,家境也好,有人往卡上打钱。进中队没几天,他已经跟着星星和小崽子几个年轻人搭上了伙,天天凑在一块说说笑笑吃得热闹。李刚想把我和老铁一起拉过去搭伙,我们俩合计了一番,还是推掉了。别让我们两个倒霉蛋儿耽误了年轻人往起混。
星星偷着过来几次,想把自己带的肉菜倒给我,也被我推了。
“小崽子家里也没钱,就指着跟你吃见点荤腥。你把好东西给我,不让小崽子没吃的了吗?他跟朱哥说一句不好,你还混不混?”我半劝半吓唬地拒绝了星星。
“洪哥,你脸都快吃成白菜色儿了!”星星急得仿佛要哭,非要把饭盆里的肉倒给我,直到我发狠要把菜全扣他脸上,老铁在一旁又劝说,这孩子才红着眼圈走开。
“洪哥,要不,下礼拜给我老爹写封信,多少打点钱来。咱怎么也得见见肉了,哪怕买两根粉肠呢?”撵走了星星,老铁坐下跟我商量。
“别缺德了,让七十来岁的老爷子花钱给咱俩劳改犯买肉吃,你还是人吗?”我叹口气,坐下继续啃馒头。
勒着裤带吃了几天白菜豆腐,和我们搭伙的人又多出了俩:魏老西儿和小三儿。这俩也是三无犯,本来他俩和一个叫老孙猴的老三无搭伙。老孙猴刚刚开放走,俩人少了个伴,看我和老铁都是三无犯,俩人一起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