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分(8)

就说你和他们一样 作者:(美)乌文·阿克潘


“非常好,孩子……我为了这个家庭会议所以提早赶回家。我一一告诉你们实情好吗?”

“好。”

“你们的养父母是NGO的人。”

“NGO?”我发出疑问。

“没错,NGO。也就是非政府组织机构……来跟我复诵一遍……”

“非政府组织机构。”我们跟着复诵。

“再一次!”

“非政府组织机构。”

“好,很好!他们是一群帮助穷人家小孩的团体,分散于世界各地。他们都是好人,在世界各地旅行。”

他朝我们笑了笑,模样看上去仿佛宣布完一个难以启齿的消息,神情轻松不少。他起身,脱去衣服以及脚上的牛仔靴,然后换掉蓝色西装,换穿短裤。

叔叔是我见过的穿得最帅的“纳风”摩托车骑士。自从我们变得有钱后,他开始穿着欧洲来的西装与皮鞋,这是他从无人区附近的自由市场买来的。不过他看上去依旧不够体面,因为他买来的衣服全都皱巴巴的,家里没有熨斗或是电熨斗可以烫平衣物。我们穿上新制服去上学,叔叔早上会骑车送我们去学校,我们看上去一脸聪明,营养良好。同学们纷纷向我们打探住在“海外”的爸妈。

“这是你在庆祝会上跟大家说是爸妈送你‘纳风’摩托车的原因吗?”我问。

“没错,孩子……完全正确!”

“我明白了。”

“你比同年龄的孩子聪明。记忆力也很好。不过,你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知道吗?《耶利米书》第九章第四节当中提到:不可轻信友人……提防友人恶意中伤。所以切记,别告诉同学或是教堂里的朋友这件事,好吗?”

“好。”

这回只有我一个人点点头。

“伊娃呢?”他问。

“我不会说出去的。”她说。

他走了过来,坐在床沿,他伸手到床底下拿出杜松子酒,替自己斟了一杯,他一口饮尽的样子仿佛倒酒到大水桶里。他接着又喝了两杯酒,清清喉咙之后就瘫在床铺上:“过来,你们知道怎么称呼养父母吗?”

“不知道。”小妹回答。

“教父?教母?”我胡乱猜测。

“不,”他说,“教父、教母听上去过于生疏!再试一遍!”

“养父……养母?”我说。

“不,称他们爸爸、妈妈就行了!”

“爸爸?妈妈?不行!”伊娃抗议。

“伊娃!”叔叔说道,意思要她同意。

“我的爸爸、妈妈住在布拉费。”伊娃说。

“这我们都知道。”他说。

“那么,我们称呼他们养父、养母以免混淆。”我提议。

“不行,你们要像称呼家乡的爸妈一样称呼对方。知道吗?”

我耸耸肩膀放弃争辩,我望着伊娃,晓得她又要开始闹脾气了。

“大个子认识我们的养父母吗?”我问。

“当然。”叔叔说。

“可是你刚才说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朋友呀,”我说,“你却跟大个子说了。”

伊娃突然抬起头来,觉得不对劲。叔叔没有立刻搭腔,他只是露出顽皮似的一笑,然后点点头,继续喝着杜松子酒。

“柯奇帕,”他最后开口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谢谢你,叔叔。”我说。

“但别把聪明才智用错了地方。记住,别像无头苍蝇般胡乱飞,傻傻跟着尸体进了坟墓,明白吗?”

“不会的,叔叔。”我说。

“你用脑袋好好想一想……大个子是我信得过的朋友,他是我唯一邀请来参加感恩祈福会的友人,记得吗?”

他笑了笑,然后朝我们眨眨眼睛,仿佛在说:“我终于打败你啦!”我跟着他一起笑,因为我觉得他很滑稽,我原以为自己想得透这一点。然后伊娃也跟着我们一起笑开了。

等我们止住了笑,他还继续搔我们痒,我们笑得更加开心,不过没他笑得厉害就是了,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他身上搔痒。伊娃开始朝我丢枕头,我们打起了枕头战,叔叔通常不让我们这么玩,但此刻他却没禁止我们这么做。他显然心情很好,坐在床沿不断逗我们开心,他不断挥舞着双手,每回我们其中一人举起手来丢枕头,他就趁机搔我们痒。他教伊娃先爬上床,取得攻击我的先机;伊娃兴奋极了,每次她跳上弹簧床,床铺总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我也想跳上床去玩,不过叔叔不准,他甚至要我让着妹妹打赢枕头战。忽然间他仿佛是个发了疯的人,他从床上跳起身,玩起了煤油灯灯芯。火光一明一灭。我们全都兴奋极了,咯咯咯地用力笑着,不知叔叔在玩什么把戏。

他弄暗煤油灯,我们在黑暗中厮杀,当我们其中一人跌倒,他会再点亮煤油灯确保无人受伤;如果我们有人在黑暗中吓得尖声怪叫,他就会笑着给我们多一点光线。我们疯狂地嬉闹着,所有东西都散落一地;两张弹簧床垫落在地板上,叔叔衣架上挂的大半衣物也都翻了下来,床板的形状扭曲,移动了床底下装有衣服的纸箱,衣服四处散落。最后,我们累垮不是因为玩疯了,而是因为笑得没法儿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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