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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要像什么(2)

不急不急:星云大师说人生的坚持 作者:星云大师


过去丛林的教育十分严厉,行进时眼睛要看前方七尺处,不可左顾右盼,不可仰视、低头、跑步、疾行;站要有站相,两手下垂,操手当胸,要知道自己站的位置。坐下时,椅子只能坐半座,背脊自然挺直,肩膀要平,下巴要收缩。安眠时,要右胁吉祥卧。外出时,衣着要整齐,出房门一定要着长衫,出山门要穿海青,不可戴围巾、帽子。如果威仪稍有差错,言行些微不如法,就会遭到师长的棒打、怒喝,而冤枉、委屈更是常有的事情。但我从来不曾挫折、灰心,也未尝顶撞、怀恨,因为我始终觉得这是老师的慈悲教导,做一个晚辈后学,就应当像一个晚辈后学的样子,以恭敬的身形,以感恩的心意来接受一切教导训诲。正因为如此,老师们很乐意教我,原本不聪明的我,在千锤百炼之下居然进步迅速。

回想当初之所以在童稚之龄祝发出家,是因为从小在家乡看到大和尚威仪庠序的法相,所以暗自发愿有一天也要穿上僧袍,让别人说我像一个庄严的大和尚,后来果真愿不虚发。我剃度之后,一直牢记这个誓言,并且常以玄奘大师的“言绝虚浮,行绝名利”作为自己的座右铭。

六十年来,我不曾散着裤管,身着短衫外出,我不曾穿着大袍跑步,不曾上咖啡厅与人聊天,不曾在倾盆大雨时手执雨伞,甚至地震摇撼时,落石崩于前,也都能镇静念佛,不惊不惧……这些举止均非矫饰,而是经年累月持续当年的一念初心--“做得像一个和尚的样子”所养成的习惯。一九八八年,西来寺刚落成时,徒众基于好奇,一窝蜂地开车到比萨屋去吃素食比萨,我闻言禁止,并不是比萨不可以吃,而是身为一个出家人应该像一个出家人,在公共场所走动总非所宜。

如今有许多人夸赞我威仪具足,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行止如法,我听到这些话,除了感念当年佛门严峻的道风之外,更要谢谢老师赐给我的一句金玉良言--“做什么要像什么”。

从佛学院出来之后,常住派我到宜兴祖庭白塔寺附近的一所小学担任校长,这对于从来没有社会经验的我而言,是一项崭新的经验,为了要做得像一个校长,我收集了许多教育及行政方面的书籍,反复研究。乡下地方经费不够,师资缺乏,我还得兼任好几班的老师。为了做得像一个老师,让学童们都能得到良好的教育,我事先深思计划,竟然可以达到一人同时教授好几班的课程,而小孩子们也都能安静上课,不吵不闹,这番历练让原本羞涩内向的我增加不少信心。经云:“一切善法,欲为其本。”做什么就要像什么的意愿在无形中成为一股强大的动力,将我步步往前推进。

后来我和同学智勇法师等人来到南京接管华藏寺,试图一展革新佛教的抱负。当时嫉恨者固然有之,但暗中欢喜者也为数不少,他们称我们是一群有为的僧青年,我一听此话,立刻告诉自己要做得像一个僧青年的榜样。因此尽管旧势力经常想要置吾等于死地,我们还是保持乐观进取,为教牺牲在所不惜的态度,勇往直前,虽然革新一举因时势混乱功败垂成,但这些体验无形中长养了我的胆量与见识,使我日后得以临危不乱,履险如夷。

一九四九年,我在台湾基隆下船,又辗转来到中坜、新竹,后来在宜兰雷音寺驻锡讲经,为了想要做得像一个布教师的样子,我开始思维如何以事显理,以理说事;我时时揣摩音调的高低急缓、态度的祥和适中;我经常检讨自己的举手投足、风度仪表是否慈悲庄重。如今我四处演讲,可谓信手拈来,驾轻就熟,想来都要归功于多年来的辛勤努力。

当稍有余力时,我开始实践早年培才安僧的心愿,于一九六五年,在高雄建立寿山寺,并且开办佛学院,未久,以学生日多,校舍不敷使用,又另觅大树乡一块麻竹林地,创建佛光山,将佛学院迁址于此。我一人身兼住持、监工、院长、老师、师父等多重身份,为了将每一个角色扮演好,我可说是煞费苦心,尤其学生从万丈红尘来到清净道场,必然会有很多身心上调适的问题。因此在推土挑石,运砖搬瓦之余,我自拟教育手册,制定教学方针暨生活规约;我责成教务处充实教材,聘请名师,带动学生和老师交流;我要求辅导处以鼓励代替责罚,以疏导代替禁止;而我自己也经常居中劝诱、协调,好让大家都能在修道中有欢喜,在生活中有法乐。后来随我出家的弟子迭有所增,凡是会读书的,我让他继续深造;会办事的,我让他一展办事长才;会教化的,我教导他如何弘法施教;会修持的,我制造机缘,让他专心修持。看到徒众们都能各得其所,安心办道,可说是我一生最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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