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11)

离爱 作者:刘童


   武功也许算不上,但是为了救朋友而付出这样的努力应该算是绝世了吧。
  
  预科班的老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镜,720个穴位,很多小穴位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第二厉兑、第三厉兑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过了啊,对面的这个俊朗的孩子却记得一清二楚。并在旁边的备注里注明了:主治鼻衄,牙痛,咽喉肿痛,腹胀,热病,多梦,癫狂。
  
  老师想起几个月之前这位孩子的父亲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孩子很任性,但是一定会很努力的学习,请老师放心,给他一点点的空间,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落下功课的。”
  
  康纵就是这样一个男孩,低调,沉着,用心去做每一件事情,不需要有任何回报,只是为了第一眼的信任。
  
  “你坐在第三排第四个,开始上课。”老师不动声色将穴位图收起来,同学们显然已经被惊吓到,反而是女生们开始一个一个给他传小纸条,问:请问你是要考东医大神经科吗?
  
  “按祐祐的话来说就是:废话。”康纵把纸条收在掌心,报以微笑的点头。
  
  冬天虽然寒冷,但是在东大预科班的环境下,更容易犯困。全中央的空调教室,铺了地毯,热饮就在走廊上搁着,随时可以走出去饮取。老师一点一点在讲台上讲解着,康纵双手托着下巴,尽量不让自己走神,却止不住不断的想祐祐那边进展的情况到底怎样了。
  
  康纵正准备给祐祐发短信,问问是否找到了布丁口中的专门负责清扫化妆间的女孩。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第一行的便是祐祐发过来的笑脸,后面写着:姑娘已找到,对该事的看法支支吾吾,约了晚上7点在双子大厦底下见面聊,所以这件事情一定有蹊跷,等我好消息吧。落款是:超人也唱祐祐祐。
  
  超人也唱YOYOYO……祐祐还真是一个每天都有朝阳在脑子里升起,并在中午烧坏神经的神经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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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小鱼站在临街的天台上双腿似乎有点打颤,面对死亡和即将出版的小说,他内心更多的是喜悦和迷茫的冲突。
  
  他说:既然生命即将结束,那之前的片刻辉煌又有何意义。
  
  他又说:既然生命本该结束,那用灿烂填满之前的空白那将是多么的充实而没有遗憾。
  
  关于人生的悖论,莫小鱼只能努力做一个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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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来期待的事情终于有实现的可能,他却挪不动一个脚步。莫小鱼想起布丁在那天在操场上和他的对话,关于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成功都能够改变他们现在的选择,如果这一切有可能发生,他们的生活是否又会发生壮大的改变呢?
  
  眼神并不集中,但看得出眼睛里闪烁的微弱的光芒,那一点点的火苗正在他的内心放肆的燃烧,以一种燎原之势扑煞而出。
  
  当康纵选择把莫小鱼带到这家疗养院来的时候,坐在车里,沉默的呼吸也可以盖过喧闹的舞曲。司机尝试用更大的音乐来掩饰车上的某种不和谐,康纵和祐祐蜷缩在车后座,莫小鱼面无表情,透过滤色玻璃看到的是山是水是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康纵带他来这里的目的,是杜绝他的人生,还是切断他所有对外的生活,他甚至也怀疑在那个世界不动声色的改变之间,他的命运便被祐祐和康纵过滤得一干二净,从此在湘南高中,在那个世界里没有他莫小鱼存在的痕迹。
  
  海边的疗养院是莫小鱼开始的新的生活。
  
  在来到这里之前,莫小鱼就住在湘南偏僻深山的肿瘤医院里。冰冷肿瘤的疗养院里,谁都没有把莫小鱼算在各自理应承担的范围之内,他不便四处行走,对危险漠视,尝试从这里的十层跨越到另一栋楼的9层,伸出了腿,在空中模仿飞翔的姿势。他还依稀记得抛物线的圆滑,知道45度的弹跳,12米每秒的速度能够在空中腾飞,当时他仅仅只知道那些……幸而康纵的及时赶到,把他带了出来。
  
  整个抑郁的肿瘤疗养院里都是神经被拖得无比虚弱的濒临死亡的正常人,医生护士神情凝固,就像晃荡在玻璃瓶里加入了安定的药水,已经习以为常的状态让他们只需维持他们的生命,无需对他们的未来和过去做出任何解释。这里的病人面临都是突如其来的死亡,医生与护士们所见过的岂止一个莫小鱼,有甚者在自己的黑房间里尝试咬舌自尽--绝症者在这里也会厌恶生命,虽然他想更努力的继续生存下去,可是他更懂得自己,他也会微弱地懂得自己生存的方式是否源自内心。
  
  他举手,抬足,微风拂过面容,竟然感觉不到愉悦,整个生活似乎被玻璃罩密封了一般,外界再大的争吵,到自己的世界里都成了石头落入水中的沉闷扑通。扑通,扑通,扑通……他不知道怎样让自己好起来,但他知道怎么让自己活得更痛快。他选择了让自己从楼上摔下,无非也就是“扑通”。
  
  康纵找到这个离城市有40公里的疗养院的时候,又一个患者选择了死亡,而医院出具的证明更多是意外,希望上级增派人手。这样的阴森疗养院,有着四面的围墙,山谷里的风,越过围墙和围墙之间,会发出哀沉的声响。像五十米的海水,不透明不幽静,深蓝的颜色令人窒息。
  
  康纵所有的行李只有背包,当他看见莫小鱼站在楼层边缘做着又一次挣扎的时候,康纵也蹲在斑驳的角落里流无声的泪。他抱着他,在他手里不停的写“康纵”两个字,“我是康纵,是你最亲的人,还有祐祐,那个说话不要脸,你永远说不过他的祐祐,请你为了我们也要活下来。”
  
  康纵的脸上忽的留下一滴泪,他径直走到院长办公室说:“我要带他走,让他有限的生命得到更饱满的生活。”
  
  院长说:“他的绝症已被证实,他已将自己完全封闭,对外界的刺激不会再有任何反应。要恢复恐怕很难,需要你们这样的朋友不停的沟通和交流,如果你执意要带走我不反对,来来去去的太多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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