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三 牌桌上的谋算(1)

蹉跎政绩 作者:褚兢


  
  裘毅借农业开发为名,把河川县城外大约2000亩左右的水稻良田从农民手里“流转”到手后,就开始实施自己思谋已久的计划。他的计划是:怎样好好利用这些土地挣一笔大钱!
  
  城区里的楼盘尽管在不断涨价,但购买力毕竟不足,以致部分楼盘的空置率开始上升,开发商们都在绞尽脑汁设法将自己手中的楼盘卖出去-当然,他们不约而同固守一个前提,就是价格上坚决不予让步,只能上挺,不能下降-他们之间是否真有一个价格同盟,外人并不知情,就连政府监管部门也未知其详,只有业内人士才晓得其中奥秘!
  
  裘毅经商,向来不愿打阵地战。他的游击习气既让他能够灵活应变,同时也有得陇望蜀的缺陷。当市区的楼盘销售没有像期望的那样顺利脱手,他便开始琢磨别的项目了。他去各个县连玩儿带考察,对河东县柏树乡出口蔬菜基地的规模产生了很深的印象。嗬,那一望无际的蔬菜基地,那如同小人书《三国演义》里面画的具有曹操大军八百里连营气势的塑料大棚,让他很感到新鲜和刺激。他到河川考察项目,最后选择搞农业开发投资,河东柏树乡蔬菜出口基地可以说是他灵感的来源。但事实上,他对于农业基本一窍不通,尽管大言不惭地签了合同,圈好了地,但一直没有确定一个具体的操作方案。
  
  不过他不着急。一亩地每年的租金不过500元,2000亩地也才100万而已,他一年的个人花费都不止这么多-何况,自己有这么好的想象力,哪里会一年还想不出个好主意?
  
  果然,一次他邀一拨朋友打麻将,看着码成四四方方的麻将牌,灵感突现,倏地就有了一个主意。他憋不住,和几个哥儿们吹起牛来。
  
  跟你们实不相瞒,大哥我最近准备搞一个大项目。
  
  什么项目?几个朋友中也有做生意的,听到“项目”二字,而且还是“大”的,眼睛都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还不是搞开发。
  
  搞开发?搞什么开发,开发区呀?
  
  切,我一个人搞得了开发区吗?是搞项目!没听懂?
  
  开发项目?哪方面的?跟哥儿们分享一下。
  
  哪方面的还没最后确定,不过地倒是已经弄下了。
  
  地都弄下了?多少?
  
  裘毅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
  
  裘毅摇头。
  
  两百?
  
  裘毅仍然摇头。
  
  他妈的到底多少?总不至于两千亩吧?
  
  裘毅满脸得意的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妈的有抢啊?那是什么地,不会是埋死人的乱葬岗吧?
  
  裘毅把脸板起来了:说什么呢你小子,还乱葬岗呢!葬你妈的头还差不多。那是成片的千亩良田,一马平川!
  
  你小子就牛逼吧-千亩良田,还真让你办跑马场啊!
  
  跑马场,那是欧洲贵族们玩的玩意儿,河阳这地方,除了你我这拨人,谁玩得起?别说河阳,就是K省,搞那个也没有市场-假如有市场,你以为我真不敢搞哇?
  
  行,算你牛。那地在哪儿呢?
  
  河川。
  
  河川?几个朋友“呵呵”笑了:那么偏的地方,你弄那么大一块地,晒太阳啊?
  
  其中一个说道,那是良田,基本农田,红线之内的,即使不在河川,就在阳州区甚至河东县范围,你也不能用它来做什么,你敢在上面建房子搞开发?
  
  裘毅说,我改行,搞农业开发不行吗?你看河东县那个港阳蔬菜有限公司,那一大片蔬菜基地,做得多好!
  
  你想当农民啊?农民伯伯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嘞!现在那些蔬菜,搞的是反季节大棚、复合肥、喷灌和滴灌、杂交、基因技术……这些玩意儿你懂吗?还有,港阳蔬菜,那是产销一条龙的,人家早有个市场等在那儿了,主要是往香港那边销的。你香港市场认识人吗?有哥儿们吗?有地盘吗?你总不能把蔬菜种出来喂猪吧?哈哈哈……
  
  这么一通冷嘲热讽,让裘毅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说,你懂?你讲的那些,什么反季节、基因,还不都是听来的,在我面前装内行!再说了,你们这些人哪,我看就是一根筋。生意场上,哪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就像这麻将,你有你的打法,他有他的打法,全中国这么多省,每个省的打法都不一样,有的能吃不能碰,有的能碰不能吃,有的连吃带碰都没问题。老子馎商场的浑水又不是一年两年了,你当我干什么吃的?我买地建坟场啊!
  
  见裘毅有些不悦,其他人赶忙打圆场。一个说,裘哥能弄下那么大一块地,很不错了。尤其是基本农田,那可要特别能忽悠才行。说实话,我们挺服你的!
  
  哎,你这话就是忽悠了-刚才你们说得也有道理,这么一片地,弄下来,果真让我去改行当农民,还真不一定当得好呢。
  
  见裘毅气消了,几个哥儿们说话胆子又大了。
  
  那是,就凭你,我看没门-当然啦,咱们这几个也都不是这块料,隔行如隔山嘛。裘哥这几年做的行当不算少,比起我们还是更强一些。可是,现在做什么来钱都不如房地产快,还是搞这个挣钱比较利索。要是、要是能动动脑筋,从别的方面琢磨琢磨……
  
  搞点运作嘛,看看能不能变通变通。裘哥好不容易弄了这么大块地,总得要在上面做点文章嘛。另一个人不满他说话吞吞吐吐,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裘毅说,他妈的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啊,我正想着这个事呢。
  
  见裘毅表露出内心的想法,大家开始给他出主意,你一言我一语,无非为了表现自己这方面的智慧。
  
  有的说,农民建房,需要宅基地,能不能把这些地拆零了,给农民做宅基地用?反驳的就说,算了吧你,完全是个猪脑子,还宅基地呢!农民的宅基地都得乡政府批,政府手里有专门用来做宅基地的地块。你那么大一片地,全部做宅基地的话可以建一座小城镇起来了。再说宅基地能收几个钱?你以为能像商品住宅一样卖高价啊?
  
  也有的说,先把它圈起来,种种菜、养养猪也可以,等以后慢慢一块一块把它们转化成别的用途。别的人又反过来批他说,基本农田就是基本农田,除非国家重点建设可以用,别的都不成-你整块偷也好,一块一块偷也好,性质都是一样的。
  
  那么,难道真的就只能让裘哥去老老实实改行当农民?料想裘哥也不愿意吧!
  
  又有人讪笑:看来我们裘哥果真是猴子捡到一块姜,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裘毅听他们瞎扯得差不多后,开始说话了:
  
  做生意,挣大钱,在这个年代,靠的不光是经验,还有想象力。我听说,种田里面有杂交水稻,科学里面有边缘科学,边缘科学其实也就是杂交科学,可不可以这么讲啊?手里有这么大一片地,既然说了是做项目,当然不能不做啦。大棚可以搞,蔬菜可以种,老子种菜也许没水平,但一边种菜一边做文章还是行得通的。
  
  做文章?咱们这些人喝过多少墨水?切!
  
  裘毅说,你先别他妈“切”,河东县柏树乡那个蔬菜基地你们去看过没有?
  
  牌友中有的说去过,有的说,那有啥看头?不就是种菜嘛,又不是我自己的产业。
  
  裘毅说,那些蔬菜基地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每块旁边都有一间房屋,我问那是干什么用的,人家告诉我,那些房屋用处各不相同,有的是用来存放用具、塑料薄膜的,有的是菜农播种时做准备工作的,有的是监测作物的生长并兼顾防盗看护的,还有的就是可以长期使用的玻璃暖房。总之,这些小屋当时就引起了我的兴趣。
  
  有一个人很快领悟到裘毅的想法,说,哎,你这个主意倒有些出奇,就是不知行得通行不通。
  
  就是要跟你们商量商量啊,裘毅说道。
  
  打麻将的另外两个人弄明白裘毅的想法后,一个问道,就弄一间工棚似的房子,能骗人来住?还想卖到钱?
  
  另一个则说,怪不得裘总说你缺乏想象力呢,裘总的意思是以建工棚的名义盖房子。
  
  算了吧,还我缺乏想象力呢,你能在那些地里起高楼啊?
  
  高楼起不了,盖矮楼呢,总可以吧?
  
  矮楼?除非是盖别墅!
  
  对了,正是这种想法,你们看可行不可行?裘毅说。
  
  他用手在码好的麻将牌上指指点点:你们看,要是把2000亩田按照5亩一份或者10亩一份,这样分割,可以分成多少块呀?哦,对了,可以分成400~800块。其实也用不了那么多,哪怕10亩一块也行,这样可以盖多少幢房子?整整200幢!啊哈,要是能卖200套别墅,我靠,老天爷,那得发多大一笔财啊!
  
  裘毅把包袱一抖出来,几个人便一齐把话题集中到别墅的问题上来。一个人先夸赞一下说,裘哥到底是高手,怎么就能想到这么好的挣钱点子呢?另外两人也连声说是,不过,其中一人质疑道,别墅,能建吗?你这么照葫芦画瓢不一定行哦,刚才都说了,人家港阳蔬菜基地建的不是别墅,而是工棚一类的玩意儿。
  
  我们搞的东西从外形上可以改造嘛,既像工棚,又像别墅。
  
  那算什么?那样的东西谁会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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