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快意恩仇(谢逊)(1)

江湖外史 作者:王怜花


我和你之间的友情

虽然时常令我痛苦

却正是这种痛苦证明了它是高尚的

——麦芒

我的朋友范山是一个血性男儿,他读古金读出了八个字,前四字上回已说到,是“义薄云天”;后四字便是“快意恩仇”。喜欢快意恩仇的人,一定也喜欢我行我素,多半是那些矫矫不群的性情中人,而要能做到快意恩仇,除了要有绝顶武功外,还要心意决绝,比如黄药师,比如谢烟客,比如任我行,比如萧十一郎。婆婆妈妈之人,比如段誉;阴险虚伪之人,比如岳不群;都做不到快意恩仇。恩怨分明,以牙还牙,决不做以德报怨的事,此其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决不做苟且偷生的事,此其二;心意决绝,手起刀落,决不做婆婆妈妈的事,此其三。否则,就谈不上“快意”两字了。

快意恩仇的经典案例,首推谢逊和金花婆婆在灵蛇岛“割袍断义”那一段。金花婆婆要借谢逊的屠龙宝刀,谢逊却要金花婆婆先帮他找到张无忌。一个是明教的金毛狮王,一个是明教的紫衫龙王,双方谈不拢,终于不得不动手了。其时张无忌就藏在旁边草丛中,是这一片段的目击者,金庸在叙事时用的就是张无忌的视角。两人动手之前,是一段壮物的白描:

但听得四下里疾风呼啸,隐隐传来海中波涛之声,于凶险的情势之中,更增一番凄怆悲凉之意。两人相向而立,相距不过丈许,谁也不先动手。

这几句状物白描好生了得,将那紧张的气氛烘托得几近凝固。为文之道,张弛有度,在这紧张的氛围下,高手如金庸是绝不会安排两人马上就打的,而必定要进一步以静制动,制造一种如同台风眼中的平静。果然,两人于极紧张的对峙情境中突然开始叙旧了:

谢逊退了一步,声调忽变柔和,说道:“韩夫人,从前在光明顶上你待我委实不错。那日我做哥哥的生病,内子偏又产后虚弱,不能起床。你照料我一月有余,尽心竭力,我始终铭感于心。”拍了拍身上的灰布棉袍,又道:“我在海外以兽皮为衣,你给我缝这身衣衫,里里外外,无不合身,足见光明顶结义之情尚在。你去罢,从此而后,咱们也不必再会面了。我只求你传个讯息出去,要我那无忌孩儿到此岛来和我一会,做哥哥的足感大德。”

金花婆婆凄然一笑,说道:“你倒还记得从前这些情谊。不瞒你说,自从银叶大哥一死,我早将世情瞧得淡了。只是尚有几桩怨仇未了,我不能就此撒手而死,相从银叶大哥于地下。谢三哥,光明顶上那些人物,任他武功了得,机谋过人,你妹子都没瞧在眼里,便只对你谢三哥另眼相看。你可知道其中的缘由吗?”

谢逊抬头向天,沉思半晌,摇头道:“谢逊庸庸碌碌,不值得贤妹看重。”

金花婆婆走上几步,抚着一块大石,缓缓坐下,说道:“昔年光明顶上,只有阳教主和你谢三哥,我才瞧着顺眼。做妹子的嫁了银叶先生,唯有你们两人,没怪我所托非人。”

……

两人此时相距已不过数尺,呼吸可闻,谢逊听得金花婆婆每说几句话便咳嗽一声,说道:“那年你在碧水寒潭中冻伤了肺,缠绵至今,总是不能痊愈吗?”

金花婆婆道:“每到天寒,便咳得厉害些。嗯,咳了几十年了,早也惯啦。谢三哥,我听你气息不匀,是否练那七伤拳时伤了内脏?须得多多保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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