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不是，那是什么？告诉我。”叶振美认真地看着我，她的目光是信任的温暖的，同时不容欺骗的。
　　
　　“好吧，好吧，我是又怎么样？我他妈就是一个猥琐又空虚的胖子。”
　　
　　叶振美有点惊讶地看着我，她心目中那个杨健一定一点点在崩塌吧。温和老实厚道的好人杨健，碎成粉末，风一吹就不见了，取代的是那个“烂好人”“伪君子”。
　　
　　我不能告诉你，我需要一个人来倾诉我对你的感情。
　　
　　我冲出食堂，这是我第一次丢下叶振美夺路而逃。什么醉酒使人的关系迅速庸俗化，胡说八道。我在叶振美面前，永远带着伪装。
　　
　　我想我该坐在某个地方哭，这样来来往往的人就会惊诧地看见有个胖子像一摊烂肉一样在流水。或许我该坐在路边冲来往的女孩吹口哨，让她们恶心，也许会有一个风尘女子停下来，那么我就要问她什么是爱啊，怎么去爱啊，她骂一声“傻逼”扬长而去。再不然，我真的该去十元店小红房，建立我对女人的信心，无论是他妈生理的还是心理的。
　　
　　但我，终归还是那个做了21年好人的懦弱杨健。
　　
　　我只是很难过，无法排解。我打电话，找小美。我说我喜欢的姑娘知道了我打声讯电话的事情，她一定误会我了看不起我了。我说虽然我没奢求她爱我，但我更不想她讨厌我。我说我怎么这么背，什么事情到我这里都一团糟。我说我作为一个男人很失败。
　　
　　“但你其实不是，只是不能跟她解释。”小美说。
　　
　　“你能见我吗？我想找个人聊天。”
　　
　　“这不是我的工作范畴，就在电话里聊吧。”
　　
　　“我想跟个活人面对面地讲话。”
　　
　　第一次，声讯台小姐主动挂断电话。
　　
　　我当她是朋友，她当我是客人。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写作“庞欣欣”。她是另一个圈子的人，她是我在这个城市除了叶振美所在的那个圈子外，唯一认识的人。但是我已经许久未联络过她。考虑再三，我拨通了庞欣欣的电话，无人接听。也许，倒霉的时候就该被所有人唾弃，连庞欣欣都不肯做救命稻草拉我一把。
　　
　　我晃荡在冬夜的街头，这个城市有很多高层建筑，它们亮着灯，每一盏都不属于我。这个城市跑着许多车，它们飞驰而过，每一辆都不为我停下。这个城市有很多人，他们面无表情，每一个都不愿听我倾诉。我忽然明白了人为什么是独立的个体，在你难过时，你只有你自己，连影子都紧贴着地面不愿靠近。
　　
　　我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手机一直在响个不停，是叶振美。我不敢接听，我不知怎么面对一个掀掉我所有面具的叶振美，在她面前保有尊严，有时于我，就意味着一切。
　　
　　她发来一条短信：我当你是朋友，想你活得自在开心，如果不小心冒犯，请原谅。没有什么事因此而改变，我仍当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朋友。天冷，早回。
　　
　　但我要怎么跟你开口？说与不说都是错。说，我就不再是那个你放心托付的朋友，我也不过是一个因爱着你才靠近的有目的的男人，并非出于无私关怀。不说，我将在你心里永远变成一个猥琐的烂好人，你不介意我也心存芥蒂。被人发现打声讯台，本不是一件让人自尊如此扫地的事情，但关乎叶振美，它就变成洪水猛兽，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累了，坐在午夜的广场长凳上发呆。一只很惊醒的流浪猫蹲在草丛里看我，我挥手赶走它，心想我和你一样凄惨，你又何必挤兑我。手机这时又想起，这一回是庞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