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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人第十九 熊十力(1)

中国男 作者:余世存


  十力功德
  
  熊十力(1884~1968)中国学者。原名升恒,字子真,湖北黄冈人。参加武昌起义。辛亥革命后,入南京支那内学院研习佛学。曾在北京大学任教,抗战期间讲学于四川复性书院。新中国成立后,为第一届全国政协会议特邀代表及第二、三、四届全国政协委员。融汇儒释思想,发挥《周易》、宋明理学和佛教法相唯识之学,提出“新唯识论”。认为宇宙万物是本体(本心)流行的迹相。主要著作有《新唯识论》、《破“破新唯识论”》、《十力论学语要》、《佛家名相通释》、《体用论》、《明心篇》、《乾坤衍》、《原儒》等。
  
  ◎他的行迹不同于陈寅恪那样的“自由民”学者,他更像一字不识的六祖慧能,又像乱世之际的孔子,自成教化,从风从雨,以弘大道。
  
  汉语和汉语人有一种致命的倾向,就是让所谈论的对象失真失重。说得好听一些,我们都有将人物进行拔高、神话、传奇化的意愿和能力;说得不好听一些,就是对人物进行妖魔化、歪曲、栽陷。我们很少从生活或历史的现场去理解人物对象,很少意识到我们自己活在他们中间。这可以反证周作人的感叹,他感叹说,“像耶稣、孔子、释迦牟尼这样的人,像是在他们的民族里不曾有过,像是他们从不曾在我们中间生活过。”对熊十力的态度,似乎也是如此。人们给予熊先生的评价,“特立独行”、“牛人”、“真人”、“不近人情的怪人”、“现代中国最具原创力的哲人”、“跟外王们如蒋介石等能心照而通道术的内圣”,等等,虽然不中亦不远,但都有意无意拉开了我们众人跟熊先生的距离。照人们的意思,我们中间不可能出现那种牛人了,不可能出现那种真人,不可能出现那种原创力了,这其实是不理解我们跟熊先生没有什么两样。
  
  熊先生的行迹今天已经为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原名继智、升恒、定中,号子真、漆园、逸翁。出生湖北黄冈的一个贫苦农家,幼时为人牧牛。父母相继病亡后,他读了半年乡塾而游学乡间。后受到维新派影响,读孟子、王船山、顾亭林书,萌发革命之志,欲物色四方豪杰,共图天下事。为“运动军队”,熊投武昌新军第三十一标当兵。为宣传革命,1905年,熊考入军校即湖北新军特别小学堂。次年春,熊加入日知会,并发起组织“黄冈军学界讲习社”,主持该社的革命活动。由于熊氏在军学界图谋举事,奔走甚力,军队首领张彪不得不管,下令通缉,熊不得不逃走。有人说他是因为性急用力过猛,“如果忍隐几日,肯定是武昌首义的功臣。”
  
  武昌起义后,熊氏曾任湖北都督府参谋。民国元年,参与编辑日知会志。二次革命失败后,他曾去江西耕读、教书。他的革命活动在蒋介石篡夺革命果实之际划上休止符,他不像革命的跟班、信徒、党员,后者往往自称革命家,但熊先生倒是跟孙中山等人一样是天然的革命家,是不需任何修饰、不需自我标榜的革命家。熊的起点虽低,没受过什么教育,却是局面恢宏、心胸开阔、百折不挠。蒋介石取得国民党军政大权后,熊先生人到中年,时移世易,他作为革命的参与者,内心的痛苦和绝望是一般党员难以理解的:他大骂蒋介石,并把有蒋介石的报纸撕下来,塞到裤裆里。他的天才或智识直觉明了,当是时也,他已经无回天之力;但他有足够的力量打出另一片天地。目睹世风日下,“党人竞权争利,革命终无善果”,军阀官僚贪鄙、淫侈、残忍、猜妒、诈骗、卑屈、苟且、伪善,党祸至烈,士习偷靡,民生凋敝,人道灭绝,他发现“党人绝无在身心上做功夫者”,“由这样一群无心肝的人革命,到底革到什么地方去呢?”他“以为祸乱起于众昏无知,欲专力于学术,导人群以正见”,跟鲁迅一样,熊深感“革政不如革心”。
  
  这一大转折正是中年改行学艺,熊自谓:“决志学术一途,时年已三十五矣,此为余一生之大转变,直是再生时期。”他说:“余伤清季革命失败,自度非事功才,誓研究中国哲学思想,欲明了过去群俗,认清中国何由停滞不进。故余研古学,用心深细,不敢苟且。少提时读六经,詈孔子为宗法思想、封建思想。便舍之弗顾。后来专心佛学多年,又不敢苟同,而自有所悟,回忆大易一经,早已开我先路,于是又回到孔子六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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