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你们还住一起，你还有机会。”钟母提高声音，余心一怀疑是存心说给厨房里的她听的，“好好对待她，弥补你的过失，一家人还是一家人。”

“我有什么过失？”钟宇杰叫起来。然后外面又没声音了。余心一将抹布放回去，她没心情听了，她发现钟母终究是回到老人的通病上去，在面对婚姻、家庭的时候，他们有一千个理由劝和不劝离，却无一例外地拒绝谈论感情，或者说是爱情，这使得她丧失了兴趣。

一阵铃声从余心一的LV包里传出来。钟宇杰喊了声：“电话！”

余心一趁机拿起包，打了声招呼就溜上楼去了。

晚上10点半的时候，余心一无奈地加了苏冉的MSN。因为，她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在电话里跟他说清楚，二是在网络上跟他说清楚。

苏冉还蛮“懂事”。上班期间，绝对不来打扰她。但是一下班，余心一的手机就如同得了癫痫一样震动个不停。这个恐怖分子一个钟头起码打了有五十通电话！她怀疑自己再不给他一个交代，他会直接顺着手机电波爬过来！这个“芳龄”二十五的小鬼、小男生、小朋友——卓羚说现在叫什么来着？小正太！对，这个小正太简直是个怨鬼一样锲而不舍的偏执狂。

“苏冉小朋友。”余心一在MSN上用这样的话做开场白，她试图用这样的称呼拉开和他的距离，哪怕激怒他也无所谓，反正他又不会真的顺着网络爬过来。

谁知道那边的回复是：“余心一小小朋友。”

——还多出一个小！余心一哭笑不得。

“我是30岁的离异女士，你给我当子侄辈还差不多。”余心一噼里啪啦打出这行字，其实她也蛮心虚的，第一她从不轻易暴光自己的隐私，第二她这辈子也没有这样倚老卖老过。但这个苏冉也病得够重，不给他下猛药估计不行。

可，显然她低估了他，他就像是铜皮铁骨百毒不侵一样，“收。”

余心一错愕间，他已经把那张照片发了过来，她下意识地点了接收，告诉自己不要看，可是她的手却一不小心就点开了。

竟然不是她担心的那样。她的眼睛没有闭上，而是大睁着凝望手里的画。虽然是猝不及防抓拍的照片，但是却拍得很好，显然他处理了背景，换成了一面白色的墙，墙壁上有淡淡的绿叶，墙壁下，她穿着白色的衣服，手里捧着全黑的画，神情是专注的、寂寥的。

“你的眼睛告诉我很多东西。”

“它应该先让你知道我的愤怒。”余心一似乎被敲诈一样浑身不适。

“也许现在没准很愤怒，但那会显得非常忧伤。”

“小朋友！你就是把我粉碎了也找不到丁点儿忧伤。”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你心里沉淀着的热情，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没有人触动你的内心过。”

余心一握着鼠标的手，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他至少有那么点说出了她的感觉。她力图让自己保持镇定。

“还有什么事？”

“没。”余心一才松了口气，不料对方接着说：“时间不早了，我先下，明天见。”

什么？还有明天？余心一呆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头像变成灰色。她觉得自己还是尽快离开电脑，去白色床上睡觉为好，她一直觉得灰色的情绪只要换个环境就好了。

可是门上响起的轻微敲击声打破了她的计划。她把门拉开，钟宇杰站在门外，手里抱了一堆衣服。

“我给你收下来了。”他说。余心一才想起自己连阳台上的衣服都没顾上收。她道了声谢，侧过身子让他进来，把手里的衣服放在床上，开始一件一件地抖几下，展平折叠起来，或者是挂进衣柜里。

“有事吗？”她见钟宇杰没有走的意思。钟宇杰正看着她的电脑，MSN的窗口还没关掉，但是距离远，他看不清楚她聊天的对象是男的还是女的，不过他也打定主意不问。

“我妈说的那些话，你不要介意。”

“老人有她的想法，我们自己明白就是。”余心一的手一直没停。

“噢，是的，我是说，我晓得你一向是很通情达理的。”钟宇杰费力地润了润嘴唇，“所以我们一直也相处得很和睦，我其实对这样的局面也觉得蛮好，但是，我妈她年纪大了，总是比较传统和保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