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若即若离(2)

谁将流年抛却 作者:宋丽晅


  

摇了摇头,罗烈从雪茄盒里拿出了一支雪茄在手中揉捏。第一次接触到雪茄,是在伦敦郊区的诺菲尔庄园。那时他还在接受心理治疗,薛南燕在那里做女仆,不管怎样,算是自食其力,罗烈对她的疏离渐渐减弱了,但还是不和她说话。

庄园的主人大卫是个子爵,银白色的卷发,和善又健谈,他对罗烈这个异国的忧郁男孩很是关心。那日,接受完心理的又一次疏导后,大卫并没有急于离开,“孩子,我看得出你心底有很深很深的伤痕,愿意说说吗?”

罗烈摇头,“我已经在遗忘了。”

“是吗?”大卫露出慈祥的笑容,拿出一支雪茄,“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知道。”罗烈点头,却把目光移开了。

“想尝试一下吗?”大卫并没有计较他的不礼貌,“这个雪茄的牌子叫Romeo& Julieta,我知道,你的故事和那个故事差不多,却又远远不及。”

罗烈皱紧了眉,他一定是从薛南燕那里知道的,只是她怎么能将这个故事启口呢?

大卫自顾自地用左手握住了雪茄,划着了一支长长的火柴,那火柴的燃烧速度并不快,他将火焰缓慢均匀地接触到雪茄前端,整个前端都点燃时,他递了过来,“当一个人忧伤的时候、心情低落的时候,选择雪茄,可以去抹平心中的波澜,将自己埋在烟雾和那种特殊的气味中,世界在你眼中就停止了转动,这样你就会无比接近你的内心。”

罗烈仿佛被魅惑了般,接了过来,他一直是众人口中的好孩子,烟酒都不曾沾过。却在认识了鲍嘉文后,不仅喝了酒,还有了亲吻,继而享受到了男欢女爱,只是一切消失得太快,转折来得也太快,天堂、地狱瞬间逆转。

“来吧,孩子,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欲望太多的现实社会,短暂地逃避一下,没有什么不好。”在大卫的鼓励下,罗烈轻吸了一口,在口中回旋,再静静地吐出,很奇特的感觉。一个小时以后,那只雪茄所剩不多,他醉了一般昏昏睡去。

从此,他爱上了雪茄,而且坚持Romeo的牌子。但是这次回来,他没有携带一支雪茄,不是匆忙而遗忘,而是刻意的。毕竟罗密欧已经回来,要面对朱丽叶了,而且,对于一支经过222道人工工序的雪茄来说,应该用完整的时间,和纯净的心情的。他怕回来后,没有这个心情,也没有这个时间,更怕雪茄带来的心平气和的氛围,熄灭了他心中的火。

将雪茄从新放回木盒,再放回纸箱,罗烈点开了电子邮箱,阅读伦敦发来的邮件,然后删除。

下午5点,谢宁亲自来到了嘉文律师事务所,看到鲍嘉文后说:“很对不起,我决定撤诉,协议离婚了。”

“为什么?”鲍嘉文不能接受,但仅是握紧了双拳,等待她的解释。

“如果还计较,就说明还在乎,我不想再纠缠了。”谢宁抿了下嘴唇,“虽然你让我拒绝接受罗律师的任何请求,但我还是接受了。因为他说得对,就算是再仇恨,也换不回什么,何必再将伤痛扩大呢?做导演的他,本来诱惑就很多,是我自己太信任他了,以为他会拒绝那些诱惑,可是他做不到,也许换过我,也做不到吧。

当然,我不会因此就原谅他,但也不想再坚持下去了,我也不想让我的女儿看到我和他站在法庭上,相互指责、相互谩骂,更不想让那些娱记把故事演义,再发表出来,白纸黑字的成为永久心痛的纪念。

我知道你一直鼓励我打这场官司,赢得尊严,可是,早已支离破碎,又何谈完美呢?放弃也并不是软弱,更不是姑息,而是自我的解脱。对情深的人,纠缠也许可以挽回,对情浅的人,做什么都是浪费。”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谢宁的眼泪喷涌而出,鲍嘉文握住了她的手,久久不能言语。

谢宁走的时候,天色已经黒了。罗烈果然说到做到了,他让谢宁主动撤诉了,鲍嘉文捏着话筒,却拨不出那几个只看过一遍,就熟记在心的号码。

可是一想到后面的官司,如果任由罗烈在其中作梗,她对不起的将是那些信任她的当事人。鲍嘉文迅速离开办公室,开了车,向宁远律师事务所驶去。

第一次可以把车驾驶得如此飞快,仿佛有了人车合一的感受,亦如她坚强起来的心,可是这一切都在那栋时尚的大厦前终止。在停车场中拐弯的时候,一个没留神,竟然蹭到了旁边停着的车的大灯。急急地踩了刹车,发出激烈又刺耳的声响,引来众多的目光。

鲍嘉文连忙打开车门,走过去,“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陈昊一看清对象,推开车门,“原来是鲍律师,没关系,别介意,只是一个灯而已。”

鲍嘉文咬了下嘴唇,竟然会是陈昊,不过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他也是来找罗烈的吧,“还是把修车单拿给我好了,我会照数赔给你。”不想与陈昊有什么牵扯,鲍嘉文重新走向自己的车。

“鲍小姐,我想问一句不该问的话。”陈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鲍嘉文停了脚步,回过头,“既然是不该问的话,那就不要问了,没有必要。”

陈昊苦笑,“看来和律师说话,不该假客气的。我只想知道我的律师罗烈是否与你相识?”

鲍嘉文不禁皱了眉,“为什么这么问?我想就算相识,你已经选择他做你的律师,一定是调查过他了,相信他的专业和职业操守才选择他的,与我相不相识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昊摆了摆手,“你真的是一套一套的,我说不过你,但你真的误解我的意思了。刚才在罗律师的办公室里,无意间翻到一本书,上面写着‘嘉文赠书’几个字,让我有些好奇罢了。”

听了这些,鲍嘉文转过身,没有让陈昊看到自己的慌乱和一丝窃喜,尽量平静地说:“此嘉文非彼嘉文。”是的,那时的嘉文只是愤怒疯狂,又是处心积虑的地狱天使,而此时的嘉文呢?会是什么?

将车子泊车入位,再次打开车门,缓慢前行,因为不确定自己的心。终于走进温暖的大厅,按下电梯,心跳竟然快得有些承受不住,她该来和他争执吗?

很快电梯的门就开了,这座大厦的电梯是观光电梯,玻璃的,即便是黑夜,依旧可以看到外面的繁华景象。鲍嘉文走了进去,按下了二十二层,电梯开始上升。

到了十五层时,旁边的电梯正在下降,与上升的电梯平行、错过,鲍嘉文看见了罗烈。她们就这样一个上升,一个下降,在她们交错、凝望的那一刻,鲍嘉文叹气了,究竟是不是命运?

罗烈只是向下指了指,又指向自己和鲍嘉文,然后就再看不见了。鲍嘉文明白那个手势,十五年了,他和她都一样,从未忘记。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每没课的时候,他都会远远地打出这个手势,告诉她,意思是下午我等你,或是我在楼下等你。

如今,他这么自然地做出这个动作,鲍嘉文的眼睛发胀,他会在下面等她,而不是这样漠然错过。

直到看不见旁边的电梯,罗烈的手攥紧了公文包的带子。怎么会这么习惯地打出那个手势?因为她瞬间雾气的双眸,还是因为她遗憾的表情?其实,都不是,他明白,那是因为是她啊。

到了一楼,罗烈走出电梯,走到大厅的落地玻璃前,看着窗外寒风中摇曳的枯枝,亦如他的心情,触目荒凉却又生机乍现。

与罗烈错过,鲍嘉文并没有马上按下十七层或是哪个数字,还是坚持到了二十二层,电梯门打开,她才慢慢走了出去。

宁远律师事务所在圈内也是名气颇盛,听说是英国的一个子爵创建的。在经济领域,尤其是跨国经济纠纷的案子上,屡有建树。可是擅长打离婚官司的罗烈一回来却进入了这家事务所,真是奇怪。

由远到近,再返回,鲍嘉文沿着下上班必走的道路走了一遍,仿佛了解了罗烈的心情,她快步走回电梯间,按下了按钮。

还是那间电梯,还是她一个人,看着面板上的数字一路向下,仿佛时光亦在倒退,只是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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