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若即若离(5)

谁将流年抛却 作者:宋丽晅


  

楼下传来了车子启动的声音,渐渐远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罗烈起身,走进洗手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胡茬若隐若现,眼神忧郁。气恼地捶了下墙壁,上次是葡萄酒,这次是威士忌,看来他真的不能喝酒。拧开了龙头,温热的水从蓬头中直泻而下……

洗完了澡,穿了浴衣,在房间中游走。这间房屋并不是租的,而是在一年前买下的,说不清动机,只是得知它在出售,就买下了。不管怎样也算是繁华市中心的一处幽静的小区,虽然房子格局很一般,只是一室一厅,又旧了很多,但有年少时的记忆,不管是浪漫的、痛苦的,一直都存在。

鲍嘉文冲到楼下,高跟鞋发出的每一个声响都将她的心击得又痛一次。打开车门,钥匙竟然都还插在那里。来不及喘息,更不能多想,匆匆启动了车子,逃开,只能逃开,就像多年前,在派出所里撂下狠话,却在走出来时,疯狂地逃离一般。

心痛得太厉害,鲍嘉文将车停在了边上,拿起电话,拨通了远在伦敦元元的宅电,那里应该是晚上十一点了,她会在家,也一定要在,因为只有元元能诉说啊。

如她所愿,元元很快就接起了电话,愉快的声音传来,“HI,哪位?”鲍嘉文叹了口气,“是我,嘉文。”

停顿了一下,元元问:“你哭了?”

“是的。”一句话勾起了伤心,鲍嘉文泣不成声。

元元急了,“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罗烈做了什么吗?”

“我们……”鲍嘉文说不出口,眼泪止不住,内心抽着疼,每一次心跳都成了负担,成了挣扎。

“你们?”元元试图去理解,却不得要领。

说不出口,努力了几次,依旧说不出口,鲍嘉文饮泣着挂了电话。

但是悲戚的音乐立即又响起,元元追了回来,“你别让我瞎着急,到底怎么了?赶紧说。”

“我们……上床了。”鲍嘉文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可是,他已经结婚了,怎么办?元元,我到底是不是疯了,才会做出这些?”

虽然只是通话,看不见元元的表情,但一样可以想见她惊讶、难以置信的表情。沉默了半晌,元元才说:“鲍嘉文,你知道你自己都做了什么吗?你就算是想赎罪,也没有必要非和他上床吧?当时你那做法,我可以理解,也支持你那么做,不惜做你的同谋。可是你今天做的事情,只能让我感到失望,也感到不能理解。嘉文,你不是疯了吧?怎么一遇见他,你就不像是你了呢?

另外,听你话中的意思,你纠结的并不是和他上床了,而是他已经结婚了。

这算什么?一夜情?

鲍嘉文你给我听清楚,如果他真的结婚了,那么你对他只是疼痛青春里的一抹记忆,一抹污点,不要再去招惹他。

不过,说实话,根据我的调查资料,他并没有结婚。但你也不要心存幻想了,你还是先想清楚怎么解决可爱的事情吧。如果他来向你讨要可爱的抚养权,你怎么办?”说完这些,元元挂了电话。

绵长的蜂鸣声,让鲍嘉文回到了人间,她一定是疯了。只有元元的一番言语能一针见血,她的确难过的是他已经结婚的事实。

可是,相拥的那一刻,似乎过往都已经放下了,为什么会在醒来,一切又都变得残忍?

再次看向手机,两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可爱发来的短信。这个世界上,罗烈是会让她发疯的人,那么可爱就是能让她清醒的那个人了。

昨晚的一切,就当是救赎十五年前犯下的错误吧,从此两不相欠。重新调整好心情,鲍嘉文向家的方向驶去。

一连几天,鲍嘉文都忙碌到凌晨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只有这样忙碌到丧心病狂,才没有气力去想罗烈。

一到家,就倒上一杯意大利葡萄酒,在一室清凉的月影中,一饮而尽。从那个飘雪的圣诞节后,她再没有碰过法国葡萄酒,在心底,她把它当作了一种纪念,亦是一种祭奠。

这几天,他还没有做出什么举动,可是鲍嘉文全身心都处在一种戒备状态,万分地疲惫。

周五的早晨,鲍嘉文挣扎地坐了起来,头很是昏沉,真是岁月不饶人,三十多岁毕竟不比二十五岁时的精力了。才接连忙碌了三天,身体就先抗议了,只好又躺倒。

六点四十分,可爱敲门走了进来,“老妈,你今天怎么赖床了?那我让姥姥送我上学去了。”

鲍嘉文睁开眼,满怀歉意地说:“好,我今天还想再睡会儿,你今天就半天课吧,中午去找我一起吃饭吧。”

“不了,昨天和师傅说好了,他请我吃午饭,然后一起练球。”可爱兴奋地说,“这一周我都有很认真地练球呢,你也不早点儿回来,看看我的进步。”

下午可爱要和罗烈在一起吗?久违的腹痛感又回来了,但是她答应过罗烈,不阻止,可是一想起元元的警告,又怎么能不阻止呢?

可爱看出鲍嘉文的脸色不佳,关心地问:“怎么了,老妈?不舒服吗?”

“有些肚子疼。”鲍嘉文干脆又夸张了一些。

“不是已经切除了阑尾吗?又疼了?我去叫姥姥。”可爱跑到门口,冲下面大喊,“姥姥,快上来,老妈肚子又痛了。”

郑丽红马上就跑了进来,“疼得厉害吗?”

鲍嘉文摇了摇头,“给我弄点红糖水好了。”

郑丽红松了口气,原来是那个了,没什么大惊小怪,转头对可爱说:“快点准备准备吧,我开车送你上学去。”

“妈,你真的没事吗?”可爱还是不放心,爬上床摸了摸鲍嘉文的额头。

这种温馨的动作,让鲍嘉文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从来没在可爱面前掉过泪的她,第一次这样不坚强。

可爱更是慌了,“一定很疼是吧?”说着,伸手覆在鲍嘉文的肚子上,顺时针地揉起来,“以前肚子疼,你都是这样做的,很快就不疼了。”

看到鲍嘉文哭了,郑丽红心头也是一紧,从那件事过去以后,就在没有看见过嘉文哭,她这是怎么了?走上前,关切地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可爱真的是懂事了,我是感动的。”鲍嘉文抹去眼角的泪滴,勉强露出笑容,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最近怎么会这么爱哭?也许是以前自认没有资格哭,而压抑得太久了吧。

“老妈也真是的。”可爱嘟了嘴,“你今天不要去事务所了,我上午有小测验,下午我不去练球了,中午放学就回来陪你。”

鲍嘉文摇头,假装很不忍地说:“去练球吧,你不是很想当主力吗?”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偷乐了。

“练球的机会很多的,老妈只有一个,反正只要在春季班级篮球赛前练好就是了。”可爱说着,下了床,“我先去上学了。”

郑丽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走了出去。鲍嘉文伸了个懒腰,对可爱撒谎使手段,虽然感到歉意,但是不得不这么做,可爱是她所有坚持的动力啊!

让保姆给鲍嘉文送红糖水上去后,郑丽红就和可爱出门了。因为住在郊区的高档别墅,可爱的上下学都需要接送,送的任务自然是鲍嘉文的,但接都是郑丽红去的。她很享受这个机会,经常有人误以为她是可爱的妈妈。是啊,这么多年来,她精心护理,岁月似乎没有刻下什么痛苦的痕迹在她的脸上,但这只是表面现象,真是应了那句“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了。容颜再美丽,仍遮挡不了苍老的心所渗透出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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