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她微微张开眼睛，有些怔怔地叫了一声。

柳轩拧住眉头，抿起薄唇，面色冰冷得让人心寒，“先别叫得如此亲热。你我尚未成亲，即使已经成亲，关二小姐……别说我没有提醒你，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今日之事。”

柳轩推开她，转身走去。

关湘雅怔在那里。

这样的柳轩，的确与往日相见的那个弱柳扶风的美貌相公完全不同，他身上的气质，他刚刚所压过来的霸气，以及丢下的那句如冰的话语，都让她的心微微地一颤。

她一定会后悔，他怎如此笃定？

关湘雅望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百思不能解。

燕州城内，大喜事一桩。

城管老爷亲自贴了大红彩头在城门墙上，昭告关家二小姐关湘雅下嫁柳轩柳小公子。

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

虽然湘州城里那一樁没拜成的婚事没有发生在燕州，但还是隐隐约约地传到了很多燕州人的嘴里。茶余饭后，口口相传，即将进京的选秀小姐又突然中途成亲，还是吸引了大批好奇的多事人士。

没三两天，关家老家带着家眷也莅临，众百姓听说那小相公休了旧妻，再次迎娶关二小姐，不免得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这一次喜事选在了夜半，燕州城里均已是万家灯灭，唯有城官老爷的府第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喜气洋洋。

远远的，在城北角楼外的一处小山坡上，大大的古榕树下，坐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她迎着夜风，发丝飞扬，孤单零落，不胜欷歔。

怀中依然捧着那页折好的休书，以及他撕落的一页袍角。

她只孤孤单单地一个人坐着，默默地遥望着城官老爷家大门前面，那人来人往张灯结彩的热闹场面。

虽然孤单，虽然凄冷，但她却无叹息，只是怔怔地望着。

呼！

有人衣袂翩然，从她的身后跳落。

她竟不回头，只是怔怔地望着，像是痴了。

他站在她的身后足有半炷香工夫，才开口叫道：“小师妹。”

“嗯，师兄。”她便也轻轻地答一句。

“你要回小村了吗？”穆逸沉沉地问她。

“嗯。就回了。”林菜菜轻答。

他看着她的背影，又近半炷香的工夫。

“那就走吧。”他叫她。

林菜菜坐在土丘上，手里捏着那两样东西，“容我再留一刻，师兄。”

穆逸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闷闷地问：“即已决定了走，又何必留？你如此望下去，还望他会回头来寻你不成？小师妹，你出师三年，怎的到现在越来越会轻信别人了！”

林菜菜这才回过头来，看一眼穆逸，“师兄，我若轻信他，就不会走了。”

穆逸也望着她，那晶亮的眸甚至比夜半的星子更清亮。他腹内有些话语汹涌，但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望着林菜菜的脸孔，闷闷地憋出一句：“我看，你多半也是不想走的。”

这一句话，即戳痛了林菜菜的痛处。

她眸光一暗。

回过头来低下身，长睫微闪，眼窝甚至微微地了红了红。

城官老爷家里喜气洋洋的乐声传来，鞭炮声炸响。

林菜菜隔了半晌，方才开口：“师兄，你我这等人，又岂有幸福圆满的资格？”

穆逸只觉得心下重重地一痛。

为她这句话，为她这个背影，为她这一句沉沉的叹息。

穆逸微微地握握自己的拳头，忍了又忍，努力了又努力，终还是没有去握她的肩，只是低低地问：“菜菜，时至今日，你竟依然无法释怀！那些事，终已远去，那些魂，也已经升往天国。他们不会怪你的，不会。”

林菜菜被这句话戳中心中最痛处，恍然之中，几乎差点有泪滚落下来。

她倏然站起身来。

“师兄，我们走吧。”

穆逸愣了一愣。

但向来他们之间，不会过多追问。

他只敛了敛眉，低道：“好。”

两个人即刻一同转身。

刹那间，喜事的鞭炮声，也立刻冲天而响。

嘣——咣！

烟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