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 Somewhere in Time

金龟记 作者:阮棹


  

坐上他的车,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妹的演奏会,有没有多的门票,给我两张,我有朋友爱听音乐会。”

翟知今二话没说,从钱包里抽了两张出来递给我。

我奇怪为什么他没算上我的,却又不好意思问他。

“你喜欢听音乐会吗?”他问。

“实不相瞒,以前没听过。不过我爸爱听古典音乐,我也受过几年熏陶。”

“有什么喜欢的长笛曲子吗?”

我想了想:“以前听过一首排箫的电影主题曲,《时光倒流七十年》,特好听,我觉得用长笛演奏效果也应该不错。不过我看过你妹的曲目列表,没这么通俗的,都是这大调那小调。”

他“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第二天上班,赵头儿递给我一张东西。接过来一看,竟然是翟知未演奏会的门票。

我奇道:“你怎么有这个?”

“公司人手一张啊,周六晚上一起去,不许迟到啊。”

我吓一跳:“不至于吧,咱们公司巴结翟知今到这分儿上?全体去帮他妹捧场?”

“不是巴结他,是巴结他们公司。他爸是董事会主席兼总经理。……你还不知道?”

我呆呆地看着他。

赵头儿看我这副表情,紧张地问:“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我马上轻松地打着哈哈:“哪儿能呢,没有的事儿……”脑子里却想着那天晚上我泼到他头上的那一盒水,心里忽然凉飕飕的。

晚上我约了小皮在四川火锅店召开我们的每周八卦新闻交流例会,我们叫了一个鸳鸯汤底,她涮辣的,我涮不辣的。我把最近身边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汇报给她。

她吃得满嘴血红,一面听一面频频点头,最后听见翟父的身份,眼睛一亮,问:“他们公司总资产多少?”

“我上网查了一下,几十个亿吧。”

小皮啧啧连声:“我终于跟上流社会产生交集了。翟知今还在追你?”

“追什么追,也就嘴上暧昧暧昧。”

小皮笑眯眯地道:“从他对你这种纵容的程度上看,他对你还是有意思滴。”

我一愣,纵容?

想想也对,对他我语言暴力行为暴力全用过,但他从没翻过脸。我对他的敬畏,除了“翟总”这个称呼,早就什么也不剩了。

“不过,”小皮在汤里左捞右捞,“关键是你对他有没有意思。”

我歪着头考虑这个问题。

小皮看我一眼,叹了口气:“完蛋了,你喜欢他。”

我呸了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他?”

“你也不算算我认识你多少年了?在这个问题上你只要犹豫,那答案就是肯定的。既然喜欢了就上吧。”

我白了她一眼:“这回你怎么不打击我了?”

“我后来反省了一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难得剩女春心动,我还要打击你,雷公发现了是要找机会劈我滴……豆腐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全下我这边了哈。”

我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怎么办,他们家是豪门,我讨厌豪门。”

“你把他们家败光了,就不再是豪门了。”

我瞪她一眼,接着哀叹:“还有他那五彩斑斓的情史……”

“你把他阉了,就不能再五彩斑斓了。”

我怒了:“说正经的!”

“怎么说正经的?我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俩人呢。之前跟你说要你偷拍给我看,你拍了吗?”

我从包里拿出那两张门票递给她:“不用拍了,礼拜六晚上,带你见真人。叫上你老公一块儿来吧,他不是古典音乐发烧友嘛。”

她喜滋滋地接过票:“到时把我儿子也带去。”

我汗:“你儿子才两岁……”

“你懂什么,气质这玩意儿越早开始培养越好。”

周六晚上,我又穿上了我那件黑色小礼服裙子。

进了星海音乐厅的室内乐厅,四百多人的会场座无虚席。

灯光打在舞台上,呈现出一种柔和的金黄。翟知未穿着和海报上一样的红色长裙出场。

我很专注地听着她演奏的曲子,虽然都很陌生。小时候虽然被老爸用古典音乐熏陶过,但后来一接触张信哲孟庭苇我就改投了流行音乐的怀抱。工作以后看了部日剧《交响情人梦》,才重拾对古典音乐的兴趣。

最后一首曲子奏完,在大家都准备离场的时候,报幕员走出来说:“最后,翟知未小姐将加演一首曲目,送给她的一位朋友。请欣赏美国电影《时光倒流七十年》的主题曲,《Somewhere in Time》。”

观众席上很多人在窃窃私语,坐在我旁边的赵头儿小声道:“还有啊……困死了……”

我呆呆地坐着,目光直直地看着舞台上的翟知未。

熟悉的旋律响起,柔美如早晨的轻雾,而后雾渐渐消散,一片温和的阳光洒在沙滩上,海浪轻轻地涌上来,慢慢地退下去。随后似乎是起风了,涛声响起来,海水变得汹涌而有力,激扬起碎玉一般的浪花,撼动着人的心魄。待到浪潮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只余下海面上轻轻摇曳着的点点金光,那样温暖,那样美。

曲子结束了,掌声响起来,经久不息。这时耿嘉旻捧着一束巨型红玫瑰上台,献给翟知未。翟知未热泪盈眶地跟他拥抱。

人们纷纷起身离场,我找到抱着儿子的小皮,告诉她:“刚那个上台献花的,就是耿嘉旻。”

“嗯,猜到了。真是帅啊……”

她老公在一旁笑而不语,我正要逗她儿子,她“嘘”了一声:“我儿子困了,我们得先回家了。下次有机会再见翟知今。”

我刚挥别了他们,手机就震起来。

“喂?”

“呵呵,你就只有这么一条裙子啊?整天穿……刚那曲子喜欢吗?”翟知今笑着说。

我呼吸一窒,问他:“你在哪儿?”

“你往舞台上看。”

我依言看去,只见翟知未身边围满了找她签名、合影的人,翟知今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向我微笑着招手。

我握着手机,静静地站在熙熙攘攘的离场人群中,远远地望着他。

我想,几十年后,到了我得了老年痴呆症,连钱放在哪个抽屉都记不得的时候,或许我仍会记得今天。

我的嘴角慢慢地上扬,对着手机轻声道:“翟知今,今晚有空吗?”

“有啊,想去哪儿?”

“去你家。咱们上床吧。”

翟知今像是被雷到了,眯缝着眼睛,严肃地看着我。

我一脸无辜地回视他,目光如水,笑靥如花。

估计他不会知道,这句话翻译出来其实就等于:求您了,早点儿甩了我吧。

恋爱第一定律:谁先动心谁就死。

很不幸,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早已阅尽琼瑶亦舒的我,当然知道我和翟知今不会有结果,也知道他为人风流,没有多少真心,但没法子,运气太差,我还是先挂了。

既然迟早要结束,那就加快进度吧。可直接PIA飞他又不行,这位爷我看出来了,属于你越拒绝他越来劲的类型,只好找别的法子。

恋爱第二定律:没得到你之前,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你哄上床。

知道了这一点,就不用浪费时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做好安全措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到手了新鲜劲儿一过,他自然也就跟我散了。

否则拖得越久,陷得越深,我就越痛苦。

不过我还是吓着他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问我:“你今天心情不好?”

“没有啊,我心情挺好。”

“磕药了?”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那你怎么这么冲动?”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算了,你送我回家吧,当我没说过。”

“嘿嘿,想得美,有错杀无放过。”

到了他家楼下,他带我走进便利店,来到一排计生用品跟前,低声问:“喜欢哪个?”

我笑问:“你家没有啊?”

“我可是旱了有一阵儿了。你今晚当心。”他语气邪恶。

我满不在乎:“我空窗两年了,该当心的是你吧……买这种吧,添加剂少,‘和谐自然’。”

洗完澡我当然没有穿我的hellokitty,而是穿了一件他的衬衣,两条腿全露在外边。据说女人这么穿比较有诱惑力。

客厅里一片漆黑,他站在阳台上,背对着我。

我把胸前的扣子解开两个,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叫他:“喂。”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他温柔地问。

我笑了:“这会儿你又成正人君子了。再废话别怪我霸王硬上弓哈,过来。”

他靠到我身边,我伸手软软地揽住他的脖子,仰着头吻他。

他轻轻推开我一点儿,问我:“你上次说的那海龟硕士……”

我忍着笑:“我说他名字叫方中信,这么湖绿的你也信。”说完,我又凑上去吻他。

他一开始并没有回应我,但我吻得很投入,身体紧紧贴着他的,飞蛾扑火似的。

终于,他呻吟了一声,把我拦腰抱起,走进卧室,扔到床上。

第二天早晨起来,腰酸背痛。翟知今这个伪君子,没上床的时候推三阻四的,上了床比谁都能折腾。

走进客厅,闻到一阵饭菜香味儿。他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醒了?正要叫你呢。快洗脸刷牙吃早饭。”

早饭是他做的三文治,两片烤到微微发黄的白面包,里面夹着炒熟的彩椒丝和培根丝。我咬了一口,一脸满足地大赞:“好吃!”

他笑:“养你真容易。”

“我爹妈可不这么认为。”

“你爹妈都在河北?”

“嗯。你爹妈呢?”

“这会儿估计还在北京。就快要去东京了,帮我哥筹备婚礼的事儿。”

“你哥婚宴还没摆啊。”

“没有,下个月。你喜欢日本吗?”

我一脸向往:“喜欢啊,日本的民俗里有很多古代中国成分。”

“那到时候你请几天假,我带你一块儿去吧。”

我一口橙汁差点儿没咽下去,心里说镇定,镇定,他没有要带你去见父母的意思,别胡思乱想反应过度。

我装作若无其事:“我回头看看年假还够不够。”

他笑:“要是不够,我跟你们赵经理说说……”

我正色道:“翟知今,我郑重拜托你,别没事儿就拿我们领导来压我成吗?”

“好,你别生气,我就开个玩笑,以后不这样了。”

他认错态度如此良好,弄得我一点儿借题发挥的余地都没有。唉,这小子绝对的情场老手。

吃完饭我在厨房洗盘子,他凑上来从背后抱着我,啃我的脖子,手顺着我大腿摸进来。

我浑身又酥又麻,咬着嘴唇小声跟他说:“旱情缓解一下就行了哈,再发展就成洪涝灾害了。”

他在我耳边喘着气:“你光着两条腿走了一早上,我忍到现在容易吗我?求你了……”

结果我们倒在客厅的白羊毛地毯上,将抗旱进行到底。

晚上我们和耿嘉旻翟知未一块儿吃饭,他们马上就回北京了,算是饯行。

翟知今牵着我的手走进包厢。翟知未见了,指着我笑:“小京姐,你还是上了贼船啊。二哥,你该怎么多谢我。”

“这丫头,你刚拿到驾照那会儿不敢上路,爸嘱咐我陪着你练了半年,你谢过我吗?这会儿求你帮个忙还得谢你?”

“你还说呢,爸是嘱咐你陪我开两年,半年你就溜了,后来都是嘉旻哥陪着我。”

翟知今拍了拍耿嘉旻的肩膀:“这副重担以后就交给你了,辛苦了,兄弟。”

我笑而不语,在翟知未身边坐下。她在我耳边笑道:“你是没见着我二哥求我加演曲子的时候那个可怜劲儿……”

翟知今咳嗽了一声:“小未,家丑不可外扬。”

吃饭的时候,耿嘉旻时不时地帮翟知未夹菜,还把虾逐只地剥了壳放到她碗里。我平素一向是讨厌这种肉麻的喂饭行为的,可放在他们身上却不觉得,反倒还挺温馨的。

翟知今见状,慷慨地说:“想吃什么?我也帮你夹。”

我笑着摆手:“不用,我喜欢自己动手,吃得才香甜。”

他们聊天的时候经常冒出来我不认识的人,翟知今都会主动跟我解释这是谁谁,跟他们什么关系。

我不由心生感慨:翟知今这么个人,却是个浪荡子。耿嘉旻这么个人,却是个ED。真是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啊……

吃完饭,翟知未想去珠江夜游,我们便开车到天字码头,买票上了船。

四个人围着一张小圆桌吃点心,翟知未掏出相机道:“二哥,我不大会拍夜景,你教教我。”

“让嘉旻教你。”

耿嘉旻笑着摆手:“我水平比你差太远,船又晃,还是你来吧。”

他们兄妹走到船舷去照相,这边只剩下耿嘉旻和我。我终于有机会问他我憋了很久的一个问题:

“耿总,你刚回北京那会儿,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老是关机?”

他一愣,想了想,笑了:“我原本计划常驻广州的,就办了广州的卡。回北京的时候就换回北京的卡了。”

我倒……

“小京”,他接着说,“不用叫我耿总,叫我嘉旻就行了。”

“那……嘉旻啊”,我想到另一个我关心的问题,“翟知今以前交往的女明星,平均多久换一个?”

耿嘉旻有些尴尬:“小京,你跟她们不一样。”

“当然,我没她们那么漂亮。”

耿嘉旻看我一眼,沉吟片刻,才道:“有些关于翟知今的事儿,我想我得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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