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身份的证据(3)

无辜的血 作者:(英)P.D.詹姆斯


他从他的钱包里拿出信。她的眼睛艰难地盯着。她伸出右手,颤抖着向它伸过去,摸着它,像一个信徒摸着圣物。她吃力地看着它,下巴垂了下来,开始颤抖,仿佛集中精力看着那张长方形的皱巴巴的白纸让她的血肉最后彻底崩溃了。他将她干枯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让它紧紧地贴着信封。

他说:"我不会忘记的。"

他想起她写那封信时的样子。那只不过是一年前,被她刚刚诊断

出患了癌症的时候。那时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远远地看关于南极鸟类的电视节目。关掉电视后,她说:

"如果我不能好起来的话,你就只能一个人做了。那也许并不容易。你得需要一个借口找到她在哪里。她死后,如果他们怀疑你,你将不得不解释你为什么要追寻她的下落。我会写一封信,一封表示宽恕的信。那时你就可以说你在我死时答应过我,要把信送到她的手上。"

她肯定一直在计划着这些,在他们一起看电视节目时想出了这个办法。他仍然记得那突然而至的失望和恐惧的刺激。某种程度上,他相信她的死可能让他解脱,他不会独自承受这个担子。但是,他无法逃脱。她马上就写了那封信,放在厨房的桌子上,还装在一个信封里,未封口,因为他可能需要给某人看--某个权威人士,某个可能让他知道凶手在哪里的人。他那时并没有读这封信,而且后来都没有读过。他一直把它放在钱包里,随身带着。在她死前的这短暂的时刻之前,她一直都没有提起过这封信。

她陷入了昏迷。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身边,让那只干枯的手放在他的手中。蜥蜴一样的手,无力的、令人厌恶的手,松弛的皮肤在他的抚摸下滑动着。他告诉自己,这只手为他煮过饭,为他劳作过,为他打扫过房间,为他洗过衣服。他尽力去想这些事情,尽力去激起自己的同情心,但那没有什么意义。他觉得很遗憾,但那只是一种因为无可避免的失去而引起的无望,不包含个人感情。病房因为毫无效果的治疗和无谓的痛苦而显得很喧哗。他知道如果他哭的话,那也是为了那里所有的人,生病的和健康的,但是大部分还是为了他自己。他得尽力不让自己抽回他的手。想到看护人员可能会掀起帘子,想要看到的是他这样握着她的手,坐在那里,给予她最后的安慰,这样他

才觉得好受一些。爱情已经死了。当这个女人阻止他们的孩子走出他

们的生活的时候,她已经扼杀了他们的爱情。也许,它并不曾非常强烈,所以才这么容易地消失了,甚至被其他的感情所取代。但是,它曾经看起来很强烈。他们曾经爱过,和每个人一样,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爱着。但是他们最后还是让对方失望了。也许作为强者,她是最应该受责备的人。但是不管怎样,他应当能够帮助她回到某种生活中。现在只剩下一条路,而且他不能让她失望。他们的共同目标现在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了。或许死亡对这个女人来说,是一种补偿;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可以开始一种生活,又是对那么长久的失去的那些年的一种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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