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她妈妈的监护官来公寓拜访。菲莉帕知道，这次拜访是不可避免的，这是她妈妈获得官方证明的前提，但是她心里实在不喜欢这个人的到来。他曾来信说明他到达的时间，而她准备带着她们的床单到洗衣店去，假装让她的妈妈和他私下交谈，但实际上是希望避免互相介绍。但是，当她回来，将钥匙放在锁孔里的时候，听到她妈妈的声音－－清晰，平静，甚至热烈。他在厨房里，正喝着茶。她发现自己和一个眼光柔和、壮实的年轻人在握手。他长着黄褐色的乱糟糟的胡子，已经开始谢顶。这人穿着蓝色牛仔裤，淡褐色T恤。凉鞋里的脚是褐色的，而且出人意料的干净。他身上的一切都那么干净。莫里斯的一些同事就是这样，穿着很随便，但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卖弄，不过是要显示他们与学生团结一致。她感觉，这个男人这样穿只是因为适合自己。她的妈妈介绍了他，但是她的头脑将语言阻挡在意识中，让她说不出话来。她并不想认识他，甚至不想知道他的名字。

他带了一棵非洲紫罗兰来，是他自己种的。菲莉帕看着他帮助她

妈妈将它放在花盆里，她知道自己对他很反感，也反感她的妈妈顺从地接受这种温和但令人感到屈辱的监视，反感他进入她们的私人领地。她知道这是嫉妒。是她在照看她的妈妈。她们彼此照顾。她们并不需要政府分配给她们的照顾。这次拜访快结束时，他和她的妈妈在讨论着种在厨房窗台上的草本植物的花盆，而且她的妈妈在找纸和笔，在上面写下一些名字。这时，菲莉帕说：

"您不认为十年后社会不应该来打搅我妈妈吗？她对任何人都不构成威胁。您得知道这一点。"

他温和地说：

"证明对任何人都一样。法律不能厚此薄彼。"

"但是您期望能做些什么好事？不是指对我妈妈，我知道答案是什么。您对您更多其他普通的客户有什么好处？您是称他们为客户，对吧？我的意思是，您就是情绪化的银行经理一类的人。"他没有理会她的最后一个问题，而是回答了第一个："没有很多好处。实际上更重要的是不伤害他们，尽力帮助他们不

要伤害自己。"

"但是您到底做了什么？"

"条例上说"建议，协助和视为朋友"。"

"但是您不可能通过《国会法》成为某人的朋友。任何人，甚至被剥夺了一切的人，又怎么能满意那种友谊或被欺骗？这是一种虚伪的退而求其次的方法。"

"大部分人都在退而求其次。人们只需要很少的东西就能过得很好，友谊和金钱都一样。我依靠他们的良好愿望，而不是他们依靠我的。你的香菜长得很好。它不是为了我们长的。你是自己撒种子养的吗？"

"不是，是我们从贝克街的保健品商店拿回来的根。"

她给他摘了一小束，很高兴可以借此作为紫罗兰的交换，这样她们就不需要觉得对他负有义务。他接受了香菜，将他的手帕在厨房水槽的热水龙头下洗了洗，然后再用冷水漂一下，将叶子仔细地叠在手帕里面。他的手很大，手指很短。他轻柔而从容不迫地运用着这些手指。当他弯向水池的时候，他的汗衫缩了上去，露出几寸光滑的皮肤－－褐色，上面有个小斑点，像个鸡蛋。她突然有一种想触摸它的欲望，而且发现自己很想知道他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加布里埃尔做爱时像个芭蕾舞演员，完全陶醉于自己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是受控制的练习。他的表现就好像他在想："这是一种必需的缺乏美感的事业，看我怎样想办法赋予它优雅吧。"她想这个男人应该是不同的，很温柔，但是很直接，不会做作，不会有罪恶感。他包好香菜后说："玛拉见到这个会很高兴的。谢谢。"

她想玛拉应该是他的妻子或女朋友。她知道，如果她问的话，他会告诉她的。但他是不会自己说出来的。看起来，他似乎是将他自己和他的世界分开看待的，从表面价值上接受善意，好像善意是生活的一般货币。他回答问题很简单，就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其来源所隐藏的动机。也许在他的工作中，从表面来评价一个人也是生存之本。他对她的敌意并没有任何反应，但是他也没有让她觉得他想进行任何控制。她想他的态度可以归结为："我们都是同样的血肉之躯，而且我们在同一条船上。反唇相讥，解释，恐慌，都是浪费时间。我们彼此友好便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