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夹道5

“政治职位是民主政治财源所在，政客不惜铤而走险。”

问：印度尼西亚腐败、印度腐败、乌克兰腐败、肯尼亚腐败，几乎是您说谁腐败，谁就腐败，谁都没有中国腐败……大家的掌声说明一切。

苏联解体只有20年，民主根基未稳定，出现问题是必然的。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出调整，社会充分适应了这个制度，西方的民主站稳了脚跟，就不会再出现你所说的情况了。您认为这个说法站得住脚吗？

司马南：我们可以具体解剖一个例子来分析一下。

菲律宾是一个彻底西化的国家，最开始是作为西班牙的殖民地，当地居民由土教改信天主教，后来又变成美国的殖民地，当年美国为了拿下这块殖民地，杀了几万当地手无寸铁的土著人，人们只好跟着改信基督教。所以，菲律宾较早成为“美国在亚洲的民主橱窗”。这个国家，政治体制绝对照搬美国，依照美国的民主模式，实行“两院模式”“三权分立”，已经足足搞了一百年了。

如果说苏联解体只有20年时间太短，美国民主政治模式的优越性还没有得到充分显现的话，那么菲律宾闹了一百年了，应该有点模样了吧？可是我们在菲律宾看到的是什么呢？是这个国家的独裁者像割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当年马科斯总统独裁贪污腐败，1986年被推翻，换了埃斯特拉达总统，还不是照样独裁？只有过之无不及。

当年的菲律宾很风光，曾经一度在经济上仅次于日本，现在却混到了这步田地，30%的人口在贫困线以下，每日费用不足1美元，1/10的人背井离乡外出打工，800万人在海外，相当一部分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菲佣。难怪菲律宾的有识之士说：“今天的菲律宾，比起当年马科斯总统的统治更黑暗更腐败。每换一任总统，便是新的一轮贪污的开始。刚刚入位的主子贪污的欲望一般都要高于前一任已经被喂得半饱的主子”。

在菲律宾，因为选举而引发政治屠杀的事件层出不穷，世界已经不震惊甚至没兴趣报道菲律宾这类事件了。1986年以来，菲律宾发生了近千起政治谋杀，几乎全部与西式民主有关。一位中国的研究者2005年访问菲律宾时问当地人：为什么菲律宾民主政治中有这么多谋杀？得到的回答是：“政治职位是民主政治财源所在，所以许多政客不惜铤而走险。”

后夹道6

民主不仅取决于应该不应该，亦取决于可能不可能

菲律宾作为美国在亚洲的“民主橱窗”，看上去很精致。政治制度照搬美国，三权分立、政教分离，宪政民主，美国民主政治应有的东西它都有，连声名显赫的少数家族控制整个国家的政治特色也不例外，延绵不绝的屠杀，其背后是政治家族之间的宿怨喷涌。

不错，菲律宾司法体系结构严谨，要啥有啥，看齐美国，可偏偏缺乏司法独立和法治精神，更缺乏理性与宽容，丰产的只有家族文化衍生出来的菲律宾政治潜规则。法学家哈罗德·伯尔曼曾说过：“法律必须被信仰，否则等于形同虚设。”

菲律宾不愧为美国的好学生，它一味改造自己文化的精神让人感动，为了适应美国文化及其文化影响下的政治制度，不惜以100年时间为代价，不惜以1000次政治谋杀为代价，不惜以经济上礼让日本甘居人下，人民困苦为代价，坚持“文化换血”，坚持绝不走样，坚持照搬美国。美国女总统希拉里呼之欲出（后来出来了一个“给你颜色看的”总统），菲律宾先进于美国，较早就推出克林顿同班同学的“袖珍型女总统”。

有好学生，老师固然高兴，但是，美国老师至今不能大面积的克隆复制菲律宾。悉因为“文化换血”并不成功。经验证明并将继续证明，在经济落后的发展中国家，在文化不同的非盎格鲁—萨克逊人国族，照搬西方制度几乎是搬一个死一个，腐败问题没解决，发展问题没有解决，现代化问题也没有解决，反而生出一堆西方自己都医不好的洋病来。原来的营养不良、细菌性痢疾等穷病没治好，后来又添加了一堆糖尿病高血压痛风等富病，这不是毁人不倦吗？

奥巴马总统的老家肯尼亚大选也一样，关键不是什么实行民主制度时间短，而是一没有共识，二没有法治，三没有稳定的中产阶级群体，仅凭美国人传授的一人一票的“票决式民主”秘诀，谁都不服谁，于是部落厮杀，冲突流血，参选的几派互相指责，都说对方不公正，都指责对方在投票中玩猫腻，整个国家没有一个具备公信力的司法体系来最终裁决，社会不动乱才怪。

这里涉及一个民主的理论问题：民主的价值判断和民主的经验判断。

西方世界公认的民主问题专家罗伯特·达尔阐述民主问题，他把民主问题的讨论分为两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是关于民主的价值判断，亦即民主的理想和目标，这一层面上要回答的是什么是民主？民主意味着什么？衡量一个社会是否民主以及民主程度如何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实行民主？民主是什么样的政治体制，实行民主的逻辑依据是什么？民主最能促进哪些价值？

第二个层次是关于民主的经验判断，亦即民主的现实和实际方面的考量，即实行民主需要什么样的前提和外部条件？哪些条件有利于民主？哪些情况下民主应当缓行？民主的阶段性、成长性、地域性、民族性等等是什么？

毫无疑问，价值判断是经验判断的基础，经验判断“取决于我们以往对民主的意义和价值所做的判断。其实，我们所以会对现实世界中政治制度的形成感兴趣，就是由于民主的各项价值和标准对我们非常重要的缘故。”在《论民主》中，达尔还把“民主的长处”即民主的工具价值总结为避免暴政、维护公民基本权利、促进公民和社会自治、培养责任感、促进个性自由、造成较高的政治平等、维护国际和平、保证国家繁荣等十个方面。

这位把西方的自由民主说成一朵花式的理论家有一点可取，他没有忘记在对民主的价值进行充分肯定的时候，研究民主的“经验判断”问题。因为一件事可行不不可行，不仅仅取决于应该不应该，更取决于可能不可能。应该不应该解决的是理想和方向问题，可能不可能解决的是现实条件下干不干、怎么干的问题。

菲律宾、肯尼亚遇到的情况千差万别，但是一点共同，就是实行美式民主的条件不具备，不计条件，强行起飞，只问对不对，不问行不行，其结果教训惨痛值得参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