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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4)

巴黎没有摩天轮 作者:浅白色


2.

不足四个小时的睡眠让我思维迟钝到了冬眠的程度,早上上班差点活活睡着在电梯里。

手边的办公桌上,薄得几乎看不见的水晶相框里,19岁的我一动不动地在微笑。秋天的阳光照得满屋子尘埃愉快地飞舞,蓝天上的云层被风吹得一丝一丝散开了,仿佛电脑屏保的画面,只是因为散得慢,看起来有点像不堪重负的系统一边屏保一边卡壳。

这么多年,我一直保留着当年林非给我拍的这张照片,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拍得好看?还是,想记住自己最傻最天真的时光?傻瓜似的盯了自己19岁的旧照许久,我对Kelly说,要不接着几天我就留在会场新闻中心吧。我留守新闻中心整理资料发稿,可以省点时间提高效率,也可以不用那么近距离地看见林非。

时间过得真快。是怎么说的来着:日子就像一桶饭,刚刚出来的时候满满的一大桶白花花的还冒热气,每到吃饭都得拿个饭勺感叹,这得多久才能吃得完啊?!结果还没感叹几回,桶里就连渣都不剩了。

以前林非总说,什么饭啊,日子就像一块钱一卷的卫生纸好不好!看着还挺多,用着用着就没了。那个时候我觉得他的眼神多少带点溺爱之类的情绪,现在回想起来,多像一幕散场的闹剧。

对不起,忽然感叹了一大通,现在真的不是怀旧的时候。

可是,一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我们两人当年常常并排坐在学校附近一家叫 Cucurrucucu Paloma的小PUB听歌看书聊天。我曾经带白彦去过,当时以为自己会伤感,原来没有。只剩下很多很多的茫然:我就是在这里耗掉了无知而纯真的青春的一大部分吗?我就是在这里离开了我以为会一辈子爱的人吗?记忆甚至变得一点都不确定――鲜活,而不真实。

那一上午,做个图片新闻都做得头昏眼花。于是我到前台领了张请假单,不声不响填好递给女魔头,下午请假。她狐疑地扫我一眼,看我似乎真有那么点神智颠倒的气场,于是相信我的确不舒服,大笔一挥签了字。

我走出大楼,抓出手机就给白彦打电话,“喂喂喂,放下筷子停止吃饭赶紧出来!朕要召见!”

“还没吃呢。你瞎叫唤什么啊?说吧,被劫财了还是劫色了?”他话虽不客气,接下来立刻就问我在哪儿了。这人实在是想象力匮乏,每次都只给我劫财和劫色两种假设。

我这么放肆,是因为知道这是月初,还不到他忙的时候。

想知道自己最依赖谁其实是个很显而易见的问题:谁能让你厚着脸皮去麻烦,就是谁。曾经我跟林非的感情完全没有恋人间的敏感和猜疑,因为认识太久,彼此一直像知己那样理智地相处。我以为我找到了爱情的理想状态――结果,爱情这玩意本身就是不长眼睛的,如果谁在谈恋爱时太过理智太长眼睛的话,对方就会在欣赏你之余到另一个人身上去寻找那种恋爱特有的盲目感了。那种盲目感就是你对对方的了解最多只能到达80%,剩下的那20%就像火一样烧烤着你让你坐立不安又揣测又试探又易怒又敏感又感情用事又不可理喻。

谈恋爱,理智是充分条件,而盲目是必要条件。

白彦来得还挺快。我一杯柠檬茶还没见底,就透过玻璃窗看见穿着厚制服的保安正用手势引导他将车子塞进有点儿挤得夸张的车位里去。

他走近我坐的桌边时轻微地皱了皱眉,然而什么也没说。我想他是看到了烟灰缸以及缸里我的辉煌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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