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0°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6)

巴黎没有摩天轮 作者:浅白色


靠,这小子戳我痛处。不行,一定得对答如流淡定自若宠辱不惊……总之就是冷静。

“还不就这么回事,”我抱着沙发包,调整了一下脖子偏向另一边,“这个结尾更老土,男人一脚踏两船,最终选了个他认为最合适的,结果我也跟你一样想:我又不是超市里的一条黄瓜,排在那儿你爱选哪根选哪根,选中了我还得感激你。你选我我还不要你了。也就这样。”

他简短地发表了一句议论:“有道理。”接着又打算开口提问,这下我学聪明了,立马截住了他,“这一题到我:你为什么一直单身?”

“单身自由啊。自由与女人不可兼得:有女人,没自由;要自由,就不能要女人。这两者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到我了,你又为什么单身这么多年?”

我白他一眼:“缺少同性好友的女人才惧怕单身!可惜我不是。”

“唉,女人啊,受过刺激就受过刺激呗,还不承认。”

受刺激?我仔细回想,记得清清楚楚在知道真相的一瞬间悲哀的成分比受刺激更多――那是一种缓慢的、平静的悲哀,像水慢慢涨起来淹没过脚踝,淹没过膝盖。并不是忽然爆发山洪的那种惊恐。

那种感觉出现在我第一次看见蓝景昀和林非在一起时。景昀是我的室友,是个柔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出操场去飘好几十圈的姑娘。我跟她算不上感情特别好,但至少也是可以帮对方占座上课排队买饭一起打水一起洗澡趴在一张床上聊天的姐妹;他们俩不声不响走到了一起,我顿时觉得我迟钝得只配上食堂大妈那儿去借把贼亮贼亮的菜刀来砍死自己。

谁知道刚过一星期,倒听说蓝景昀死了。煤气中毒。自杀。

记得那天,我坐在跟林非约会过无数次的Cucurucucu paloma听完他长篇抒情的坦白和最终结论之后,看到蓝景昀默默地跟了进来坐在一边,于是我无比礼貌地站起来说你们聊我先走了我们已经谈完了。

推开玻璃门出去之后,林非追出来,站在我背后说:“对不起。这么多年了,一直到今天我都很清楚我的梦想只能跟你分享,不是别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

听着这台词多文艺腔多感人哪,于是我被这感人至深的台词逗笑了。记得当时我是这么说的:“行了我知道了。按照惯例我是不是得配合着点儿,深情地对你说一声,你也是我一辈子的最爱,你要是觉得为难、不能选择的话,我就替你选了,祝你幸福,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行了没?”

他立刻就被得罪了,一言不发回头往里走。我当然也走我的。这一幕蓝景昀看到了。其间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否又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或许有或许没有――总之那天之后蓝景昀没回宿舍,说是回家住了。一个星期之后,听说她开煤气自杀。我跟林非的学校本来相隔不远,但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过任何联系。真正意义上的音讯全无。

那一年顾昕陪我窝在黑乎乎的电影院里看了无数场重复的电影,趴在Cafe深得看不见人的座位里喝了无数杯柠檬茶,在冷得能冻掉耳朵的夜里走了无数条街,一直走到连腿带脚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混过那一段日子之后,感觉自己的心脏变得无比坚强。不再需要谁,不再期待谁。顾昕说,男人这种东西的作用就是让你变得更强大,不信你看看我老妈和我。

我信了。

我跟林非从16岁就认识,我之所以在这里学法语,只因为他说过他的梦想是整个巴黎的大牌店橱窗后都挂着他掌镜的时装大片,他会拉着我的手走过巴黎的每条街。那时候以为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辈子,但其实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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