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西学术之不同(1)

中国文化的命运 作者:梁漱溟


三 中西学术之不同

在我思想中的根本观念是“生命”、“自然”,看宇宙是活的,一切以自然为宗。仿佛有点看重自然,不看重人为。这个路数是中国的路数。中国两个重要学派--儒家与道家,差不多都是以生命为其根本。如《四书》上说:“天何言哉 四时行焉,百物生焉。”“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都是充分表现生命自然的意思。在儒家中,尤其孟子所传的一派,更是这个路数。仿佛只要他本来的,不想于此外更有什么。例如,发挥本性,尽量充实自己原有的可能性等,都是如此。我曾有一个时期致力过佛学,然后转到儒家。于初转入儒家,给我启发最大,使我得门而入的,是明儒王心斋先生;他最称颂自然,我便是由此而对儒家的意思有所理会。开始理会甚粗浅,但无粗浅则不能入门。后来再与西洋思想印证,觉得最能发挥尽致,使我深感兴趣的是生命派哲学,其主要代表者为柏格森。记得二十年前,余购读柏氏名著,读时甚慢,当时尝有愿心,愿有从容时间尽读柏氏书,是人生一大乐事。柏氏说理最痛快、透彻、聪明。美国詹姆士、杜威与柏氏,虽非同一学派,但皆曾得力于生命观念,受生物学影响,而后成其所学。苟细读杜氏书,自可发现其根本观念之所在,即可知其说来说去者之为何。凡真学问家,必皆有其根本观念,有其到处运用之方法,或到处运用的眼光;否则便不足以称为学问家,特记诵之学耳!真学问家在方法上,必有其独到处,不同学派即不同方法。在学问上,结论并不很重要,犹之数学上算式列对,得数并不很重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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