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齿轮(二)

飞一般的忧伤 作者:张悦然


大家叫他博子,因为那个时候很流行在名字的后面加个“子”,是亲切吧我不觉得我还是叫他的大名。他习惯叫我“朔”,那是我给自己起的名字只有他知道。所以他也总是在我面前嘀嘀咕咕地说个子这么小还要“缩”。在我大骂他是旗杆的时候,他总是很认真地说,我觉得更像圆珠笔芯耶。然后我就十分不屑地瞥他一下:上帝,那得多大的笔呀。

政治老师在讲课时,我写了张纸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扔到了他的桌子上,我要告诉他要跟党走听姐姐的话。他看着我直到下课也没有说什么。为了表现和我多么地志同道合,他居然也拿着老汪的诗看,偶尔还小试牛刀地写几首还说要写个《新滕王阁序》。我也乐滋滋地以为我们是同道中人。这样的感觉持续到某天他拿着老汪的诗向我请教。他指着那句朦胧的话问我这是什么意思呀,这种傻瓜怎么不知道这样的诗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我没好气地说等你被别人甩了就知道了。

文科班的班会总是有说有笑有打有闹的。惹得隔壁那些整天捧着厚厚资料就知道打篮球的男生羡慕得直流口水。我的朋友都知道在这种场合是绝对找不到我的。我是天生的五音不全用妈妈的话说我能把狼招来,而博子更厉害他能把我招来的狼都吓跑。在我感叹我们是最佳搭档时他被倒霉地叫了起来。

我在座位上看着他满脸通红的样子很可爱,他说他要唱首会让大家想起很多难忘事情的歌。他回到座位的时候我已经笑得要钻到桌子底下了,我努力地拉紧脸部肌肉拍拍他的脑袋,傻孩子现在谁还去捡一分钱。

一天当我告诉他,把我们写过的纸条给我收集时,他没说什么就把小萝卜头脑袋钻进了课桌。然后,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很多的纸,包着鼻涕的纸。我恶心地说你怎么不珍惜我们之间的一切呢。他更恶心地说你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我听了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快过元旦的时候大家都忙着准备节目,我却开始忙着准备元旦后的考试。我说我要给自己一个惊喜。他拿着口琴要吹那曲长亭外古道边还说要送给我当新年礼物。

我连忙拱手,这位兄台,小女子与你不过萍水相逢,万万达不到执手相看泪眼的情分,你还是免开尊口。

不听算了,我只想告诉你我真的要回市里的私立学校了,妈妈说这里太苦了。

我诧异了好久也不知道苦从何来,只觉得嘴里的口香糖有点硬得嚼不动。

然后我们沉默了好久,也没有吃饭,上晚自习前他买了面包看起来很好吃,我说给我一点吧我也饿了。他把格尺那么长的面包一分两半,里边竟然躺着一根粘着铁锈的洋钉。他夸张地说干什么我要走了你也不能谋杀亲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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