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费力地移向窗边一张加了厚垫的椅子，一屁股坐下。一个电视柜在她右手边摇摇欲坠，一罐轻怡百事可乐颤巍巍地不住摇晃。她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她是在等人还是不高兴我们打扰了她窥视外面的乐趣。

我把照片递给她。她眯起眼睛，眼珠仿佛一条昆虫的幼虫，在厚重的上下眼睑间钻来钻去。她把照片举高，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不利的地方。我们三人站着，有身高的优势。她伸长脖子看我们，如幼虫般的眼珠来回扫视。她的情绪似乎从暴躁易怒转为谨慎小心。

“你是……”克劳德尔首先发问。

“我叫玛丽-伊芙 罗尚。发生什么事了？是让 马克惹了什么麻烦吗？”

“你是房东？”

“我帮房东收租。”她答道。尽管椅子里已经几乎没有空隙了，她还是挪了挪身子。椅子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认识他吗？”克劳德尔指着照片问她。

“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他是住在这里，可是我不认识他。”

“他住在哪个房间？”

“六号房。第一个门，一楼的房间，”她说道，伸出手臂夸张地朝远处指了指，手臂上松弛肥厚的脂肪像淀粉块一样晃动起来。

“他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一会儿，不安地弄了弄围巾。我看到她额上冒出一颗汗珠，慢慢达到表面张力的最大值，然后爆裂，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圣雅克。当然，他们通常不用真名登记。”

沙博诺把这个名字记在本子上。“有人介绍他来吗？”

她烦躁地呼出一口气，慢慢地摇了摇头。

“他有访客吗？”

“我告诉你了，我不常见到他。”说完她再次安静下来，把围巾拉到右边，那雪纺耳朵现在不在头顶中心了。“他似乎总是一个人。”

沙博诺环顾四周。“那个房间跟你这个一样？”

“我的是最大的，”她双唇紧闭，嘴角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尽管这房间已经糟糕透顶，她依旧引以为傲。“其他的更破。有些房间甚至只有电磁炉和厕所而已。”

“他在家吗？”

女人耸了耸肩。

沙博诺合上笔记本。“我们要跟他聊聊。一起去吧。”

她非常意外。“我也要去？”

“我们得进那个房间。”

她坐在椅子里倾身向前，在大腿上搓了搓双手，眼睛瞪大，鼻孔扩张。“我不能这样。这是侵犯隐私。你得给个搜查证或之类的什么。”

沙博诺死死地盯着她，一言不发。克劳德尔大声叹了口气，似乎感到厌烦和失望。我注视着百事的罐子外壁上汇出一条冷凝水的溪流，流到罐底变成一摊。没人说话或走动。

“好吧，好吧，不过这是你们要求的，我可不负什么责任。”

她把全身的重量从臀部移到大腿上，屁股左右移动，像一艘不断变换方向的帆船。随着动作的转换，她的上衣渐渐上提，露出腰部一大片大理石纹般的肉。她终于把重心移到椅子边上了，双手按在扶手上，把身体撑起来。

女人走到房间另一侧的桌子旁，在一个抽屉里翻了翻。不久她取出一把钥匙，再对对上面的牌子。确认没拿错钥匙后，她才满意地把钥匙递给沙博诺。

“谢谢你，夫人。我们会确保您的财产完好无损。”

我们转身正要离去时，她又被好奇心征服了。“喂，他究竟犯什么事了？”

“我们离开的时候会把钥匙还给你。”克劳德尔答道。我们在她的注视下离开了这个房间。

通向一楼第一个门口的走廊与我们刚走过的一模一样。门朝两边打开，走廊后面有一道钢梯引向上一层。六号房是左边的第一个门。整栋建筑沉闷阴郁，寂静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