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式笺也笑:“你另外有一对子女了。”
他低声答:“那一对还小。”
两个人语气平和一如老友。
“子盈的法语已经很好。”
“又英又中还习法语,压力太大。”
那时,他们在夏蕙酒店套房开家庭会议,子盈伏在窗前,忽然说:“Regardez! I1neige,”她用法语说,“看,下雪呢。”
天空零星飘下雪花,程柏棠忽然觉得十分骄傲,小小子盈竟通三国语言了,叫他这个失职父泪盈于睫,就让子盈留在英国吧。
“子盈预备读什么?”
“建筑。”
程氏大喜过望:“呵,程兴程建筑公司,子盈,毕业后来帮爸爸。”
倒是前妻谦说:“十划还没有一撇呢。”
“他们兄妹成绩表上统统是A、A、A,一支支火箭似的,”程柏棠笑得合不拢嘴,“保证每所名校都录取。”
王女士牵牵嘴角:“那肯定是像你,我最不用功,一直是你帮我交功课。”
“哪里,没有你帮我,我哪有今日。”
“是你自己有本事。”
“当初开设公司是你的资本,至今你仍占一半股份。”
王女士不出声,过去的事提来做什么。
子盈讶异,这算是相敬如宾吗?
她闲闲问:“今日的你情况如何?”
“香港经济火热,你我见证这个都会成长,眼看要转朝换代,人心一半一半,有人急急搬家,有人决意留下。”
“你呢,你怎么看?”
“我留,人离乡贱,我看好香港。”
“嗯,你可有炒地皮?”
“我是干这一行的人,很难不沾手。”
“要当心点,要懂得何时离开牌桌。”
“是,是,你一向有第六感,我一回去就放掉。”
子盈过去看着父母笑。
她的长头发编成辫子,用黑色发夹,身上穿灰色毛衣及牛仔裤。
程柏棠看着女儿:“你怎么不穿粉红色?”
“他俩不像你,也不像我,不爱打扮,最朴素不过,子盈喜吃,子函非把所有最新电子产品搬回家不可。”
子函已在读电脑绘图设计。
“那么,是像舅舅。”
王女士一怔,好端端怎么提到她娘家的人。
接着,程柏棠陪一个笑:“香港传性尧哥即将上台。”
他前妻看着他:“是有这个说法。”
“性尧哥可有同你说及?”
“他没说过,我也不好问他。”
“性尧哥是你姨表兄。”
“是,我母亲与他的母亲是亲姐妹。”
“这么说来,”程柏棠兴奋地搓起双手来,“将来的领导班子里,有我们的至亲了。”
王女士看着他,调侃前夫:“可惜你我已经离婚,否则,你的社会地位也连晋三级。”
程柏棠轻轻说:“我从未说过要离婚,我也从未签署任何文件。”
“太迟了,五年已经过去,手续自动完成。”
“我并无再婚。”
王女士站起来:“这与我无关。春假后子函仍往南加州,子盈留伦敦,没有异议吧?”
散会。
程柏棠离去之后,她哼了一声,又叹口气。
子盈问:“妈,什么事?”
“子盈,人要自己争气。”
子盈呵地一声。
“他现在知道了,要转朝换代了,以前挣下来的关系将来恐怕用不着,又想到王家。”
子盈一时不知她说的即是父亲。
翌年,她进了伦敦大学建筑系,这样向父亲报告:“第一年新生一百三十多人,逐年淘汰,每年毕业生只有十余人,其中四名直升。”
但是她对自己充满信心。
同学都在恋爱,有些一见钟情,有些不舍得在欧洲读书而没谈恋爱,只有子盈静心读书。
她做功课至深夜,电脑屏幕上那一点光映到她瞳孔里去,她秀丽端庄的脸似玉像般凝重,那样专注,当然直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