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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二千五百年儒学变迁概略 上(5)

儒家哲学 作者:梁启超


头一步所受影响,令我们容易看出者为《系辞》与《文言》,其次则为《礼记》中的《大学》、《中庸》、《乐记》等著作,大抵皆受道家影响以后,才始发生。所以曾子、子思一派讲这类的话就很多,《中庸》一篇,郑玄谓为子思作,我们虽不必遽信,但至少是子思一派所作。孟子受业子思之门人,所受影响更为明显。孟子之生,在孔子后百余年,那个时候,不特道家发生了很久,而且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既然群言淆乱,互相攻击,儒家自身,不能不有所补充修正。

孟子这一派的发生,与当时社会状况,有极大的关系。因为春秋时代,为封建制度一大结束,那时社会很紊乱,一般人的活动,往往跑出范围以外,想达一种目的,于是不择手段。孟子的门弟子,就很羡慕那种活动,所以景春有“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的话。可见得当时一般社会都看不起儒家的恬适精神。人群的基础,异常摇动,孟子才不惜大声急呼的,要把当时颓败的风俗人心,唤转过来。

孟子与孔子,有许多不同之点。孔子言“仁”,孟子兼言“仁义”。什么叫义?义者,应事接物之宜也。孟子认为最大的问题,就是义利之辨,其目的在给人一个立脚点,对于出入进退,辞受取与,一毫不苟。所以孟子说:“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又说:“一芥不以与人,一芥不以取诸人。”都是教人高尚明哲,无论如何失败,有界限,有范围,出了界限范围以外,就不作去。可以说对于当时的坏习气,极力较正。

孔子智仁勇并讲,所以说“智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孟子专讲勇,所以说“我四十不动心”,“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以仁弘义,以义辅仁;仁以爱人,义以持我。这种方法,孟子极力提倡,极力讲究。

孔子对于性命,不很多讲,或引而不发,孔子门人常说:“子罕言命,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当孟子的时候,道家对于这部分,研究得很深,儒家如果不举出自己的主张,一定站不住脚,所以孟子堂堂正正的讲性与天道,以为是教育的根本。《孟子》七篇中,如《告子上》、《告子下》大部分讲性的问题,自有不必说。其余散见各篇的很多,如“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人之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这类话,对于当时章句之儒咬文嚼字的那种办法,根本认为不对。

孟子以为人类本来是好的,本着良知良能,往前作去,不必用人家帮忙,不必寻章摘句、繁文缛节的讨麻烦,自己认清,便是对的。这种学说,可谓对于孔子学说的一种补充,扫除章句小儒的陋习,高视阔步的来讲微言大义,我们可以说儒家至孟子,起一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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