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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大学 十二(1)

所谓大学 作者:史生荣


高洁突然进入了深度昏迷。送到医院后,医生简单检查一下,便下了病危通知。

事情真的是太糟糕了。明天就是副厅级选拔考试,两件事情偏偏就遇到了一起,就像特意的人工安排。明天怎么办,是去考试还是陪伴妻子最后一程。如果去考试,如果妻子真的这天离世,不能和妻子最后告告别,想想,也是一生的遗憾,当然,高家人也未必答应,同事亲友也会笑话。但要放弃考试,他同样也不敢想象。

真的是倒霉透了,好像老天在故意捉弄人。胡增泉不由仰天长叹一声,感觉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难道是命该如此,命中就没有那个副厅级吗?他也不愿这样想。他清楚,考试决不能放弃,他也不会放弃。

那么高洁这里怎么办。如果他在考场考试,妻子却在医院咽气。夫妻相隔咫尺却不能相送,真的是太残忍太悲痛太不近人情了。如果高洁出现回光返照,睁了眼寻找他这个丈夫,又该怎么办。周围的人骂他倒事小,高洁又如何能闭得上眼睛。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医院想想办法,想办法延长病人一天生命,只要能拖过明天,哪怕是拖到明天考试铃声响过,一切问题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胡增泉找来一个信封,装入一千块钱,然后把这个红包送给了科室主任,然后要求主任想想办法,能延长一天就行。但主任还是不敢打包票。主任说,办法我可以想,但医生不是万能的,病人已经病入膏肓灯干油尽,随时有可能停止呼吸,我只能尽力而为。

从监视器上看,高洁的心跳血压又基本稳定了下来,估计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能不能熬到明天,真的难说。胡增泉一个人来到楼道的尽头,怎么想,还是没有一个稳妥的办法,放弃哪一头,都会使他遗憾终身。

高洁的父母和高歌都在,但大家只能默默地望着高洁发呆,好像是在等待那一个最后的时刻。岳父岳母的眼泪好像已经流干,但那无言的悲伤看了让人心酸。白发人送黑发人,胡增泉此时才体会到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胡增泉本来要和二老商量,如果二老开明一点让他去考试,那么他心里也会好受一点,也会心安理得一点。可始终无法张口。他觉得还是不说为好。至于明天考不考,今晚看看高洁的情况再说。

胡增泉劝岳父岳母回去,但二老却一下突然大哭起来,好像从此就和女儿阴阳两隔。胡增泉也一下悲伤得没有一点力气,也控制不住要哭。他只好走出门,在走廊的木椅上坐下。

胡增泉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是多么的自私。妻子马上就要消失了,竟然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副厅级考试。这和岳父岳母比,他真的有点惭愧。母爱是伟大的,和母爱比,他对妻子的爱确实渺小得多,也自私得多。他不知岳父岳母在想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能用自己的生命换回女儿的生命,他相信二老会毫不犹豫。胡增泉止不住内心一阵自责。

走廊里也有几个人在徘徊,从面部表情看,他们也是像他一样的家属。这个世界,每天不知要有多少人生生死死。这样一想,胡增泉的心里又好受了一点。

不由得再想到副厅级。他清楚,对他来说,副厅级考试绝对是就这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明年不会再考不说,即使是再考,年龄大了条件变了不说,自己也很难再有心思去下这么大的工夫复习,也很难有信心有脸皮再迈进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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