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湿流光”这个句子是小时候在《人间词话》里读到的，王国维的注释是“此词并非咏草之作，摄草之魂，正是为摄怨妇之魂。”那时候还不明白雨中的春草为什么是怨妇的象征。虽然很疑惑，但觉得这个句子很美。

后来独自一人去了北京，经历了很多事和一些感情，在某一个下着雨的夜里打着雨伞从学校外面地铁上很高的天桥上走下来，回头看城市流光四溢浸泡在水里的样子，“细雨湿流光”这五个字瞬时间涌上心头。突然间觉得我懂。

高中毕业的假期我去中越边境旅行，在芒街的路边遇见一个满脸沟壑的老男人在摆地摊，我蹲下去看那两个大箱子，赫然发现那些都是各朝各代的结婚证，民国的，建国后的，华人的，越南人的，美国人的，清朝时期的，甚至是帛纸做的……

他告诉我们热爱收藏的人都很恋旧，特别眷恋自己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我想他话里的意思也许就是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拥有婚姻所以特别眷恋。孜孜不倦地收集之后却在年老潦倒之时拿出来变卖挽救自己的生活。

最后我什么也没有买，对我来说结婚证一生有一张就已足够。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小女孩意外地远远地冲他喊“爸爸”。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记得那个老男人的眼睛，一个一辈子没有结过婚却对婚姻有着狂热眷恋的有故事的潦倒老男人，带着一个年幼的女儿。我想那个女孩子长大了之后一定会对婚姻有一种魔咒一样的想法。

我上大学之后遇见过一对狂热的恋人。在某个冬天下雪的日子里，他们一见钟情，一个星期后上床，然后在每一次聚会上都如胶似漆。有人开玩笑说：“太甜蜜了吧，满婚龄了赶紧去领个证吧你们。”这当然是开玩笑的，所有人都知道。但却在半年之后，他拉着她去结婚了，我们得到了此二人登记结婚并且搬出去住的消息。尽管后来他们淡出了我的朋友圈子，而我也一直不知道他们的结局。

我们都曾纯真地相信爱情，并且轰轰烈烈地期待着美好的婚姻。或许一切会很快消逝，但这其中一定不是邪恶的背叛在作祟，更不是死亡带来的离别；或许一切会细水长流，但却不一定再有纯真的爱情；或许一切没有结局，却早已在内心海枯石烂天长地久。

不知道为什么我把这两件事连在了一起，写下了这个故事。写作的过程被各种事情拉得很长，并随着我的青春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每次的改变都有不同的感触，于是这个故事变来变去，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而我却不再是当年那个打着雨伞看城市灯光埋伏在水里的女生。但细雨中的流光依然闪动，一如黑夜里我们仍将继续穿行。年轻的时候我们也许都只是彼此的陌生人，更多的感触只能在雨夜里看城市五颜六色的灯光说给自己听。于是我相信当我们老得不能再老的时候遇见这样的雨，看到的不只是灯光，也许还有泪光。

余思

2007-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