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我孩子气吧，我妥协了，其实我知道即使我还是反对你也不会在乎我的意见，在我看来你的电影永远是第一位的。剧组里还是有人低语，“看，那就是那个古董大王的女儿。”我知道我也许会一辈子背负这样的标签，即使我现在依然是个假冒伪劣产品。他一边狼吞虎咽吃着，我对他说慢点吃慢点吃，他摇头说这个房子是临时租的，这些涂鸦也都是一次性喷的，得赶紧拍完了，多一天就是多花自己的钱啊。

看着他我很心疼。那是他的梦想，何导演的梦想。而我又能为他做点什么呢。他说你快回去吧，这很晒的。我点点头，转身的一刻，何铮突然叫住了我。他跑过来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分镜头的剧本一页一页地翻着，口中念念着：“哎，是哪一页来着，哪一场需要高级服装店的场景来着，噢，找到了。”

他指着雪白的打印纸上黑黑的一排小字，还有他画的分镜头草图对我比划着说，“老婆，你以前常去卖衣服的地方你熟么，我这儿的剧本需要一个高级时装店的场景，你帮我联系一下，好吧，我先忙去了，给我打电话。”

临行前他亲了我的脸颊。我看过他的剧本，名字叫做《梵高与旦》。一个唱旦角的女孩的故事，女孩小莲从童子功开始学习京剧里的旦角，成为一个名角是她的梦。莲在青春期时疯狂爱上一个美术系的男人，住在男孩画满了她的画像的涂鸦顶楼里，男孩的梦想是开一个画展，女孩为了帮助他就开始在各个茶楼唱戏，因为女孩明白她的梦已经碎了，老师说她资质不够好，她永远也成不了名角，但她要完成她爱的人的梦想。终于有一天，女孩出卖了肉体，而她的嗓子也唱哑了哭哑了，她再也不能唱歌了，而男孩的画展也终于成功了，说不出话的女孩离开了男孩，从此在一家服装店里打工，负责清洁工作，终于有一天她在店里看到了一件新款的时装，购买的人都说这是最新款的衣服，设计师的灵感来自于京剧里的旦角脸谱和梵高的向日葵拼接起来的图案，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看设计师的名字，突然发觉那就是曾经为她画满整个顶楼的男孩。

“这故事好么？”何铮写完剧本之后的那个寒冷的冬夜里把我叫醒，娓娓道来之后急切地问我感受。

“好。”我说，“拍出来的感觉肯定更好，抱着梵高梦想的男孩和梦想成为旦角的女孩的爱情，女孩为了梵高那样的梦想放弃了自己成全了他，真伤感，但是那个高级时装店的场景你去哪里找？”

的确是一个障碍。“不能含糊对付过去。绝对不能。”他抱着我睡得时候就不停地问我，你觉得我是不是疯了，不过是一个毕业的电影，值得去找这么讲究的场景么？我说当然了，这可不能马虎。他又说不如算了吧，还是现实点好，谁会愿意给我拍啊。我说，那你想象剧本是不是可以改一改。何铮说好吧，也就只能这样了我改一改。过了一会儿又否定自己，不能改，改了就废了。

我喜欢这个剧本。喜欢那个演旦角的女孩。在我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我觉得我跟她一样伟大。我在从前的通讯录里翻了一遍，找出几个父亲曾经做大品牌服装代理的的朋友，厚着脸皮打过去，电话那一头先是寒暄，而后是听到我的请求后一小段的沉默，之后我客气地问怎么样呢，对方说不能影响营业额，你们拍摄肯定会影响营业额的，之后我接过话来说，我赔偿你们现金，你们一个早晨的营业额有多少，他在那头沉默了一下说，小雨，看在和你爸爸的的交情上就5万吧。

晚上我约你过来帮我拍照片，你的摄影技术还是那么好，我把怀表放在床单上，你让我拿着台灯给你打光，你拿着相机疲惫地问我，老婆，怎么突然想着拍这个呢。我说，我想留个纪念。

你皱了皱眉头说，我很忙，组里很多人等着我。然后你很不耐烦地把照片拍完倒进我的电脑里，我留你吃晚饭，你摆手说不用了，之后生硬地说了句：“下次注意点。我最近真的很忙。”我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