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明心见性

易性中国人 作者:曹世潮


中国人的觉悟途径与西方的认知方法显然不同,中国人强调直见心性。长期的顺天应人,使中国人具有很高的觉悟,即使是不识字,不言语的人仍然能够明心见性。中国的禅宗甚至不立文字,直指心灵。中国人不执迷于文字,不执迷言语,直入个性、心性、天地之性和人性,人们要觉悟的就是道、易和命运。

禅宗之所以能够在中国发达,通过心印之法使人能够直接的与这个世界的、人的本质相切合,它的基础可能是中国人直觉已经上升为玄性。任何牵丝攀藤,犹豫彷徨都为中国人所不容,他们不愿意滞粘于人、事、物的细节与表面,以心性直接与自然、情感、精神、性质互动,知识、科学、逻辑是近几十年来刚刚产生的观念和方式。在中国数千年的文化进程之中,人们就是这样直截了当的了解世界的根本,与世界互动。

中医有一句话叫“一会即觉”,也就是说刹那间你应该能够感受到全面的、立体的、性质的东西。一会即觉不仅在中医里应用为一种诊病的方法,在中国人的社会生活中也被普遍的应用。在中国第一印象具有很大的作用。它可能决定了日后两个人能否成为朋友的倾向。直觉在中国人的判断之中形成了完整的、系统的、深刻的辨识系统。中国人对性质的判定多在一会之中,有所觉悟。他们不会轻易否定自己觉着的东西,它有时比科学证明、逻辑推理出来的结论更令中国人相信。

在以性、质观察世界的中国, 感觉极为重要。因为性、质基本看不见,只能觉着,无法用科学加以分析,而只能通过玄学来加以解读。在中国,感性不发达的人看不到天地人之性、情性、艺术性,甚至对衣食住行中的滋味全无体会之可能。感性不发达的人,对中国的琴棋书画、梅兰竹菊的表达一定看不清,读不懂。虚弱的感性你学不会中国的音乐、绘画、书法、小说、诗歌,因为这些东西觉着有之,不觉则无,只有深刻感受了,你才能下手,才能进步。

中国大部分的艺术天才、文化天才为什么大多从民间而来,从文化中而来,而不是从院校而来,是因为这种文化的气象构成了这样一种特质。它的特点就是以文化个性为基础,有自己的觉悟方式,从小就心心相印,口口相传,在感性这一个门路上进入。

中国人几乎个个都是感性的,即使有几个理性的,与德国人比,也是感性得可以。在中国感性发达才能正常生活。中国人喝一杯茶都讲究味道。除了清热解毒以应性,还能知道其中的滋味,知道武夷岩茶有活、甘、清、香,觉得其活色生香。吃透了知道武夷岩茶有岩骨、岩韵,感觉到香气馥郁,生成持久。而觉悟者则能喝出其精神。武夷岩茶就是武夷岩茶,而中国人则在逐层深入。

在中国,感觉是人们生活中最主要的知识途径,什么事情首先要问的是感觉怎样。见人、见物、见事第一个问题就是感觉怎么样。吃菜,味道怎样;约会,恋人怎样;工作,感觉怎样。觉悟是中国文化的一种基本形态,一种生活状态,一种情性形势。你没有感觉,在中国你可能无法与他们互动,互济、互长,可能看不到真正的中国文化的面目。

在中国人看来,人的存在所以不同于一般的生物,所以不同于物质,是多了一种感觉,感觉在,生命就在,感觉不在,生命就不在。如果仅以存在作为一种生命状态的话,则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一种东西是没有生命的。感性则是一种心性的存在,是人性存在的一个基本标志,它标示了生命的活泼的存在。在中国人的眼里生命可能是一种感性的存在,所以身体与现状如何中国人重视,天地人性之感受中国人更重视。

中国人的感性不仅普遍,而且深入,到了人的五官无法深入之处。中国画有许多大师,分别在人物、山水、花鸟上都各有成就,而每一个大师又各有其个性,即如中国人的心性,深入而又有分别。中国人普遍喜欢兰花。兰花极其难画,三五张叶子舒张开来,支撑一幅画面,中国的画家们却能将如此简洁的兰花画得酣畅淋漓,风情各异,趣味横生。自古以来,中国画兰花的百余个大家,就是能够画出种种情致,不同风韵。那些兰花风格截然不同,个性个个张扬,这种幽微之区别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中国人感觉的深刻性、灵敏度在此可以看到。

“心”在中国具有广泛的文化基础,中国人心觉的能力很高,“心”在中国的《康熙字典》里,用心或竖心旁来组织的字就有一千多个,用心和竖心旁组织的词就有上万个。交心、谈心、衷心、开心、信心、雄心、细心、良心、好心、戒心、甘心、操心,一路上说下去确有那么多。这些字、词的构成是中国人文化心性互动、觉着、经验的结果,是心有所动,心有所感,心有所悟,心有所结的遗痕。中国人感性的灵敏、频繁、恰当、需要执着和深入造就了它们。

中国人的感觉深入为一种心性的感觉,成为一种心理实在。中国的许多文人雅士常常为自己起一个书斋名,可能他有书房,可能他没有,可能挂在房门上,或挂在墙上,更多的是挂在心上。

心觉在中国文化中是一种情态,是一种文化的状态,是一种心性的状态。中国人喜用心思,而不是脑想。在心思,心觉上中国人积累了许多。心觉具体会有:心神、心事、心情、心痛、心醉、心碎、心声等,再向下又有心算、心计、心裁、心浮气躁、心领神会等等。

中国人从感觉、经心觉再到性觉,是更深入的一种觉悟。中国人以为,感觉是耳聪目明,五官竭尽其能事。心觉在意念,它是整体的、会通的、立体的,是直扑人的心性的,这种觉悟能力就较感觉能力高得多。譬如 “观音”,意思是声音是看出来的,“听形”,形式和动作是听出来的。性觉则是觉悟,它是视于无形,听于无音,味于无味,闻于无嗅,从根性上去认识万事万物。性觉是明心见性的,是身心全体之所觉,荡涤了一系列障碍,见出天地人的本性和命运。

中国人以为性觉就是根本之觉,根性之觉,是天地人性之觉,直接的说就是明心见性。中国人愿意见到的就是本质的、根本的、本然的东西。对一个人来讲,中国人对其根性的觉悟就是看其性格、性质、性欲、性别等等。对一件事来讲,中国人首先是定性,然后才定量。性觉是中国人觉悟的一种最高的方式,也是玄直达心性的最直接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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