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副总打从上车那一刻起，嘴里的话就没停下过。但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个意思：这次北盟地产被人开涮与他没有太多直接的关系。虽然他不敢直说，但拐弯抹角说出的推卸之词连司机小王都很不屑地撇了撇嘴。

大敌当前，柳副总竟然还在考虑个人得失，蓝向北由此更加感到忧心。企业在发展中遇到的最大麻烦就是员工之间关系的不和谐，尤其是内耗最可怕。这种病态的企业氛围最终会使一个企业丧失战斗力，形不成一致对外的凌厉攻势。

北盟地产要想在房地产开发圈里有所作为，只有公司各方面完善起来才会有一个切实的保障。这是后话，眼下迫在眉睫的是整合各方面的力量，夺回本属于北盟地产的这块地皮。

蓝向北听了一路，一直克制着内心的烦躁和无奈。车到中途，他实在无法忍受那些没完没了的闲言碎语，果断地挥了挥手，以无声的肢体语言制止了柳副总。柳副总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咽下了还未出口的话，浑身有些不自在地僵坐在坐椅上。

顷刻间，整个车厢没了任何话语，凯迪拉克行驶在京福高速公路上，声响牵引着车内众人的心事飘向远方。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蓝向北从倚靠的后坐椅背上挣扎着坐起来，他的意识里浮现出宜南银行尹行长有些发福的面孔。如果滨河市这块地皮拿不到手，先前计划好的争夺地王获取融资的计划就要功亏一篑了。

怎么办？俯首称臣？蓝向北这些年在生意场打拼的字典里还没有出现过这个词语。

“老柳，你说咱们从宜南银行搞贷款的事，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吧？”

蓝向北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把正恹恹欲睡的柳副总吓得打了个哆嗦。

他不明白蓝向北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话说回来，蓝向北能开口说话，并询问他的意见，证明他上车以来一席话没白说。柳副总略加思索后接上了蓝向北的话茬：

“蓝总，怎么可能。凭咱们和王秘书的关系，他尹鹏波也不至于做脚踩两只船的事。再说，我谅他也没那个胆。”

“夜长梦多。这次咱们真该先签完字再放这个老狐狸出去。”

蓝向北半似自言自语半似回答着柳副总的判断，他刚刚编写好的询问短信也给程副总发了出去。

“那真可惜。我这边，请蓝总放心，老狐狸现在正沉浸在温柔乡里呢。”

程副总略加惋惜的话蓝向北没放在心上，他在乎的是宜南银行行长尹鹏波现在的状态。折腾了一天，总算有个可以安心的消息安慰自己，蓝向北打着哈欠意欲小睡片刻。

柳副总见此情景只好赶紧封住了他已开锁的嘴巴，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的柏油路。他不知道刚才的一番话蓝向北听进去多少，从内心里感到了茫然和失落。

蓝向北合上眼没多久，他眼前就泛现出了近一段时间以来的种种波折：要么是公踏莎，要么是吴峰柏，要么是张区长或者孟一翮……

在这一张漫天的网里，蓝向北觉得他和一条被网住的鱼没啥区别。等待渔网一点一点收紧，也是在等待死亡一天一天地迫近。

蓝向北沉默的坚持没有撑多长时间，他实在抵挡不住心烦意乱的束缚和压抑。与司机换了位置，他亲自驾驶着凯迪拉克，箭一样射向伸展在前方的柏油路。

蓝向北这样玩儿命地开车，不，是飙车，柳副总和司机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们紧绷着脸，内心涌动的担忧和紧张也毫不加掩饰地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