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我知道，下次不提了。我安排个小男孩下午过来，他对投标不熟悉，你安排个高手配合下好不好？”

本来，要是她亲自来我们公司做资料，我会全程陪同，给她一个VIP待遇，没想到她安排了一个小男生过来。既然这样，那我只好让郑旦协助他们，也给自己的部下一个练兵的机会，毕竟郑旦来公司时间不长，参与投标没几次，也需要这样的实战经验。

两天后，郑旦将那个小区绿化的招标文件摆在我的桌子上，大概看了一下后我就开始组织投标文件编制，安排预算、工程部开始编制报价和施工组织设计，打十万元付款申请报告用作投标保证金（其中五万元是作为东亚园林的投标保证金）。

周五上午，预算部把报价做了出来，接着邀请宋头领、预决算部经理裘千仞、工程部经理王真人等几个部门领导一起开了定标会。会上决定本公司投标报价二百三十万元，东亚园林报二百四十五万元。

标书装订完之后，郑旦去了宋头领办公室，我注意到郑旦进门之后顺手将门带了起来。

隔了一会，郑旦开门走了出来，满脸失望地走到我的面前跟我说：“领导，宋头领喊你进去。”

“你知不知道郑旦跟对方的关系怎么样？”刚坐下，宋头领就满脸严肃地问我。

“我不清楚，她只跟我说她和对方关系不错，很有可能中标，其余的不愿多谈。”

“郑旦也不愿跟我细说，她刚才跟我说要把投标报价再加三十万上去。”

“哦？她什么意思呢？”

“她把我们的报价告诉了她的线人，对方得知我们的报价之后觉得还有三十万的空间。”

我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你认为怎么操作？”

“我觉得加多少无所谓，只要我们的合理利润达到了，我认为就可以去操作。”我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认为。

“这个甲方以前我们都没接触过，对他们一切我们都不熟悉。因此为了减少风险，我把这次的投标价格定得比较高。如果按照郑旦的意思，我们再加三十万上去，按正常投标来说我们肯定中不了标。假设我们报了这样的价格最后还中了标，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中间肯定有猫腻。你想，甲方、监理、审计这些人都不会是傻瓜，一个个都是吼巴巴的吸血鬼。施工中间如果有人对我们提出一些要求而我们又满足不了，导致有人举报的话……这么大一笔资金的出入，要是出了篓子，这责任谁来承担？”

“呃，我还没考虑到这些，您说得没错。”

“即使我们加了三十万，即使我们也能中标，而且施工中也没出问题，但你想过没有？按照我们公司现有的操作模式，集团公司能允许我们去兑现这样的承诺吗？”

宋头领说的都是公司实情。公司现在不是几年前的创业阶段了，什么事都敢做。老板这几年依靠房地产业务把生意做得很大，工程公司创造的效益根本就不放在他心上。作为工程集团市场总监，白骨精经常在集团市场部会议上跟全体业务人员明确一个观点，业务人员开发客户可以，但所有项目，无论资金回笼还是安全操作上都一定不能出现任何问题，集团公司不会为了一个赚百八十万的工程去冒一些资金上、政治上的风险。具体到这个项目上，就是说即使这个项目赚钱，但要拿三十万出来冒风险，集团公司决不会通过。

“我看，我们就按照这个报价来投，能中最好，不能中我们也避免了风险，你说呢？”宋头领虽然是征询我的意见，其实这也就是他的最后决定。

“我听您的，就按照这个报价来投。”

当我从宋头领办公室出来之后，郑旦就一直目视着我。等我走到她面前，郑旦起身跟我说：“领导，我们去会议室聊下好吗？”

“可以。”

我跟郑旦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进了会议室，我顺手将门关上，并从里面反锁上。

“宋头领什么意思？”郑旦问。看得出，她非常在意这个。她当然会在意。

“宋头领应该跟你说过了吧？”我不想从我口中说出宋头领的决定。

“还是不加？”

“数额太大，风险也高，宋头领这么做既是保护公司也是保护你。”

“我不明白。”

“对这样的甲方，我们只能装作糊涂来操作，如果中标了，三下五除二把项目做完，一切手续资料备全，该公司得的利润公司拿，该你拿的提成到时候公司会给你。”

“那甲方呢？我怎么对他们交代？”

“至于甲方，你我就暂不考虑，看情形发展再说。你也不用去交代，把问题推到公司的头上。不过我想，公司不会亏待朋友的，尤其是给我们创造出效益的朋友。”

“那能达到对方的期望？”

“小数额的没问题，但要是开口太大，估计达不到。”

显然，郑旦对宋头领的这个决定非常失望，脸色立马就阴了下来。

见她沉默不语，我有些于心不忍。我理解她，因为我也是做经营的，她此刻的心情我很能体会得到。我想找些话来安慰她。

“郑旦，你也别太为难，我跟你说句心里话。这么大的一笔资金出入，万一出问题了你觉得公司是保护自己呢还是保护你？恐怕到时候公司会把所有的责任全部都推到你的头上，一切法律后果都由你自己来承担。我跟你一样，也是为公司打工的，我觉得我们有时候要聪明一点，想赚钱没错，为朋友考虑也没错，但更重要的是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为了一份工作让自己的个人命运受到损害。你以为宋头领不想做这个项目吗？他当然想，可是他也要保护他自己。他跟我们一样，不愿去冒法律风险。”这一席话我还是以同一个战壕里战友的立场来替郑旦着想，也希望这些话能让她自己想明白，也懂得我在为她考虑。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懂你们的意思。”没想到郑旦对我的好意并不领情，话中带气，似乎宋头领和我都不支持她工作一般。她说完就立刻起身离去。我独自坐在会议室，燃起一支烟。此刻，我才知道，无论是我还是宋头领都对这个项目的操作失去了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