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抢救后，余主任宣布病人死亡。

此时，玻璃窗亮白，墙上挂钟时针旋过七点了。铭宇告别余主任与朝岚，回腹外科交班。他一边走，一边为病人惋惜，如果及时手术，她不会死亡。他深呼吸几下，不敢想下去，匆匆回科室去了。

三

铭宇查完房时，一股疲劳与恐惧袭来。他闭目养神，那死去的妇科病人的脸猛然浮现在眼前。他弄不明白她丈夫接走她，又折回来。她丈夫那张枣形脸，迟疑的眼神，不慌不忙的签字过程，不停环绕在铭宇眼前……

突然，窗外传来阵阵汽车喇叭声与车辙声。铭宇诧异，医院早晨向来静悄悄的，怎么热闹起来了呢？突然，手机铃声打断他的思绪，屏幕显示“朝岚”。他不接则已，一接吓他一跳。朝岚在电话里，慌张喊：“铭宇，快救我们呀。我们在办公室。妇科被……被刚才死去的病人家属包围啦！他们在外面拍门，准备冲进来呀，我好害怕呀。”

铭宇安慰她说：“不要害怕，我马上去救你。”

他挂了电话，跟同组医生说：“妇科有医闹，我得去一趟。”然后，拔脚跑出去。吴因宁与袁世兴听了愣了一下，猛然醒悟是医闹。铭宇匆匆的脚步，让他们感觉有点不妙。他们带着几个实习医生追上去。铭宇见他们追上来，便说：“你们还是回去处理病人吧，妇科被病人家属包围了，余主任与朝岚被困在办公室，我去解救她们。”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吴因宁严肃地说。

妇科在14楼，腹外科在4楼，铭宇向电梯跑去。电梯门开了，出现神色慌张的保安曾安。曾安见铭宇和他背后几个医生，问：“林医生，去哪里？”

“妇科。”

“林医生，你别上去，上面医闹，有几十人，王院叫我关电梯，别让他们破坏。”他说完关了电梯门。

铭宇一行只好跑楼梯，还没到14楼，听到上面吵闹声，以及砸矿泉水瓶等声音。铭宇跑上14楼，大厅挤满了人，大部分是年轻男人，间中有几个女青年。他们左上臂戴着黑色带，有的头上绑着白底黑字带，上面隐约看到是“替天行道”。妇科门口拉一条白底黑字的“草菅人命，杀人偿命”横额。墙壁上贴着“还我老婆”、“人命关天”等大字报。

病人家属封了妇科门口，铭宇想冲过去，两个医院保安拦住他说：“林医生，不要过去，他们会打人呀，陈副院长已经报警了。”

“余主任与朝岚关在办公室，万一他们冲进去，怎么办？”铭宇推开保安，走过去。病人丈夫认出他，指着他对其他人说：“害我老婆的，他也有份！兄弟们打他！砸他！”

霎时，矿泉水瓶噼里啪啦砸向铭宇。铭宇停下，一群年轻人向他直奔而来。铭宇慌忙倒退几步。吴因宁带着几个年轻医生冲上来，挡在铭宇前面。铭宇大声说：“病人的死，不关医生的事！如果病人丈夫不接走病人，病人一定能抢救回来。不关医生的事呀，你们放了她们吧，放了她们吧！”

“你血口喷人！操你妈，害死我老婆，还想嫁祸于人，兄弟揍他！”病人丈夫边骂，边带人冲过来，欲推开医生组成的人墙。双方相互推挤起来。

病人家属人多，如潮水涌向医生。突然，有医生头部中了一棒，惨叫一声。铭宇命令说：“撤。”医生们只好跑向十三楼。铭宇一边跑，一边听到矿泉水瓶砸下来的声音。几个矿泉水瓶击中铭宇的头部、肩膀。

铭宇喘了一口气，发现少了一个实习生。他是个矮个子，戴着一副时尚的黑框树脂眼镜。铭宇一行折回14楼，见那实习生被他们抓住了，一个大汉把他的手扭在背后。他吓得脸肌都抽搐，嘴巴哆嗦，双腿发抖。

铭宇大声说：“你们放了他。他是无辜的！”

医生们齐声说：“放了他！放了他！他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

这时，陈烈豪带着医务科长与几个保安来了。自从，王铁霖挪正后，陈烈豪也升为业务副院长。医务科长管文华大声喊：“大家冷静，大家冷静，陈院长来跟病人家属协调。”管科长看见一个实习生被抓了，指着他大声说：“他是个实习生，不关他的事。”

陈烈豪也说：“我是业务院长，代表医院跟你们协调。你们先放人。”

一个高个子阴笑几声，然后对病人丈夫说：“是时候啦，不能让步！这个实习生放他走，表示我们不伤无辜。”

病人丈夫大声对被抓实习生说：“滚，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实习生被放了。

病人丈夫带着几个村民跟着陈烈豪去医务科协调了。在医务科，陈烈豪郑重对病人丈夫说：“我受王院长指示，代表医院来协调。王院长要求你们立即释放所有被围困的医务人员，以及妇科的病人，还把塞在太平间的大货车移走。如果你们认为医院做错了，是事故，你可以申请医疗鉴定，仲裁，由法院解决。如果法院判我们错了，赔偿多少钱都可以。”

病人丈夫说：“鉴定的人还不是你们医生，运动员是你们，裁判员也是你们！怎么打！我们坚决不做鉴定，鉴定要几千元，打官司最少也花几万元，时间长、花费多、风险高！你们赔偿吧，赔偿80万元，我们就撤！”

铭宇说：“病人是被你带走了，才导致错过了抢救时间，责任在你……”

病人丈夫脸色一变，指着铭宇说：“是你抢救延迟了，还赖我，你这无良医生，再胡言乱语，我就揍你！”他欲冲过去揍铭宇，旁边的村民拉住他。高个子对陈烈豪说：“这医生有问题，建议他离开。否则，如果我们失去理智，一定会打伤他，甚至把他从七楼扔下去。”

陈烈豪说：“林医生，你先回去休息吧。医院的事交给我们吧。”

铭宇说：“你想办法尽快把余主任、朝岚救出来吧。”

陈烈豪说：“你放心吧。王院已经跟市政府、公安局、卫生局报告了情况。上面很快来支援医院，很快就有结果，你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