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米想到方名山交代她向聿明要财务报表的事，望着铁辛，征询他的许可。她本不期待铁辛能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没想到铁辛很快会意，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A米于是回答，"我没有问题了。"

铁辛站起身，"那么，打扰各位时间，告辞了。"A米也站起身，收拾东西，双方一阵客套，两人便离开了聿明。

回到铁辛车上，A米在前，铁辛在后坐着。A米看已经回到己方的安全阵地，等不及车子发动，忙回头问铁辛，"铁总，您知道我刚才是什么意思？"

"是方总让你向对方要财务报表吧？通常会提这样的要求，不过今天聿明无心跟我们合作，这个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所以没必要提这要求了。但是我想把今天该走的流程走完，所以问问你还有没有问题。"

"嗯。"A米点点头，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卤莽行事，看来这是业内流程，素来如此，自己还需多多学习。

"你原来跟那个琳达很熟？"铁辛问道。

这回A米掩饰不住她的惊讶了，"您怎么知道？"

"你记笔记的时候，她特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配合你。"

"我看她好几次端起茶杯喝茶，还以为她口渴,没想到是为了配合我。"A米感叹自己自认为是琳达的知交，了解琳达还不如铁辛透彻，"她比我先离开聿明，没想到又回去了，本来没期待今天会碰到她。"

说到琳达，A米那一肚子的疑问又钻了出来。回去以后，还适不适合问琳达呢？为什么回聿明？和李祁的关系又如何？现在两人是谈判对手，有些话总觉得问出来不伦不类，好像在刺探什么，从前那种坦荡的友谊和默契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离开聿明？"铁辛继续问着。

A米不知铁辛为何对琳达如此感兴趣，只好实话实说，"她原来是副总裁李祁的秘书，对我很好的。刚到聿明的时候，我做了不少傻事，都是琳达教我进退应对。至于她离开的理由，......涉及一些个人隐私，不太好回答。"A米想到这，望向铁辛，眼神里一片清晰的答案，这事和琳达与李祁之间的暧昧有关。她想着，这样已经足够了吧？铁辛总不至于爱听琳达和李祁的八卦吧？

铁辛听到她说那句"我做了不少傻事"，想起自己和她初次见面时的狼狈相，还有那些把人呛得够难受的不要再倒水之类的话，禁不住莞尔一笑，心想，"你做了不少傻事，倒也在意料之中。"对于A米那关于琳达离职原因的古怪眼神倒没在意。

"铁总，......"A米见他良久无回应，唤了一声。

"什么？"铁辛从沉思中被她唤醒，察觉自己有些失态，看了A米一眼，见她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视线转向车窗外的景色。

"我昨天在网上和琳达聊天，她让我不要来参加这个会议，说感情和理智会混淆在一起，我还以为她是因为不想和我起冲突，没想到是因为她知道聿明对这个案子不感兴趣，我去了会白白难受。"

"未必如你想的那样。你的朋友不一定知道刘东今天是这样的态度。她的PPT准备得很详尽，如果刘东事前有所交代，大可以草草了之。可能就像她对你说的，愿望很纯粹，不想让你把感情和理智混淆。"

"那您觉得，我和琳达的关系，会妨碍我的工作吗？"

铁辛听到她这半请教半诉苦的话，心中一软。这丫头素来重感情他是看得到的，但没想到她这么在意琳达，只好安慰道，"朋友归朋友，工作归工作，公私分明就好。这个案子未来的走向还不确定，你不要想太多。"

A米心中一暖，她本来以为铁辛会说"保持距离"，或者"工作上不要感情用事"之类的官话，没想到铁辛说了一句这么体贴的话，让她瞬间产生很多念头，想要为铁辛做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做起。

A米的感激之情溢于眼底，让铁辛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他回避她的目光，把自己的意图解释清楚，免得她再云里雾里，对这个案子产生更多误会。

"我希望做成这个案子，杰易未来的方向是做媒体，乃至新媒体，广告依然是媒体的主要收入来源。所以我今天没有理会刘东的态度，没有要太多的东西，也没有做太多解释。留给聿明一个可以回旋的余地。你也不要通过琳达打听任何事。这个时候，最好让聿明管理层感觉我们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个案子，转而考虑别的项目。这次的融资，是聿明董事会找人跟杰易董事会牵的头，刘东的态度未必是最终结果。先耐心地等等看吧。"

听完铁辛一席话，A米悬在半空的心才落了下来，看来铁辛早有打算，自己多虑了。A米点了点头，转回身，放松下来，靠在副座的椅背上。她仰起的头正好能看到后视镜中铁辛沉稳英挺的面容，一种安全感和舒适感油然而生，渐渐有点睡意模糊。

铁辛知道A米在借着后视镜观察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望着窗外，心里却莫名地感到十分充实，好像下午不不曾光顾过聿明令人窒息的会议室，而是一直进行着这样轻松愉快地交谈。公路两旁绿树成荫，枝繁叶茂，在北京实属难得的佳景，把他印在脑海中刘东那张满是疙瘩的脸渐渐洗净。

一阵滴答的铃声响起，铁辛从扶手上拿起手机，是萧志诚，他刚舒展开的眉心又缓缓皱了起来，把耳机塞到耳朵里，接通电话，萧志诚的抱怨声连珠炮般打上铁辛心头：

"喂，Tim，你今天做的事也太离谱了吧？怎么会带着A米去聿明开会呢？那么重要的会议，你怎么能带她去？好，就算你要带个助理去参加会议，那你也该带冯玲玲去，把自己的秘书扔在办公室里，带A米去，这是什么道理？现在冯董和我在你办公室，你知道他看到女儿在公司孤零零一个没人照顾有多生气吗？"

"我还有十分钟到公司，回来再谈。"

铁辛挂下电话，心中很堵，又是这些无聊的事，萧志诚不但自己当冯玲玲的保姆，还想把自己也变成冯玲玲的保姆。可是，冯玲玲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带A米出来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