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的用意本来是借这次融资顺便做内部的调查。不过现在听到杰易的情况，他们开始犹豫了。"

铁辛发现他们在做同样的事，不成功，便成仁。

"我觉得，也许说服董事会最好的法子就是时间。刘东那边的融资已将近瓜熟蒂落，短期内只有杰易向聿明表达了十足的诚意。"铁辛把自己的想法也直截了当地告诉琳达，"我这边会尽量配合，我们可以做一个简单的运营和财务情况汇报，以取代聿明对杰易的调查。"

"我表达过这样的想法，不过聿明董事会还是有点不敢冒险。他们不想前门赶走了狼，后门又进来一只虎。这是老美的原话。"琳达有些无奈。

铁辛尴尬地笑笑，虽然他知道杰易不是什么好公司，但是听到别人如此评价，心里多少有些别扭。何况，刘东找的公司未必比杰易强到哪里去，也许是只蜥蜴。

"那你认为尽职调查势在必行了吗？"铁辛问，如果确实如此，那这个案子就算回天乏术。杰易上市的事，他要另外想办法了。

"如果短期内没有其他事情影响，是的。"琳达回答。

铁辛没有漏过她那句"其他事情影响"，也就是说，还有些事情可以影响，"你打算怎么做？"

琳达看了铁辛一眼，"我手里有刘东的资料，但我不想只为他人做嫁衣。"

铁辛立刻猜到了她的意思，她手里有刘东亏空公司的证据，如果把这些资料提交董事会，他们就会先清理刘东。等刘东离开之后，杰易投资聿明也就理所当然了，那时没人会再提刘东的丑事，当然更不会再拿刘东说的反向尽职调查当回事。"

"你希望我对你有所许诺？"铁辛又问。

"现在聿明董事会还没正式讨论刘东接班人的问题，但他们私底下有商议。虽然我知道现在的保证算不了什么，不过他们确实打算如果没有更合适的人选，CEO是我。"琳达再喝了一口菊花茶，叉起一块西瓜吃掉。

铁辛在琳达身上看到与A米截然不同的一面。琳达已经很老道，她不害怕争取自己应得的，而A米还在善良地默默奉献。他甚至怀疑她有没有考虑过，她做了那么多事，其实可以跟他和老方要回报，更有甚者，像琳达这样，把那当作她继续忠心耿耿做事的筹码。不过，A米会变成那样的人吗？他由衷希望永远不要有哪一天。

"我回去之后讨论一下。无论如何，非常感谢你今天提供的建议！"铁辛认真地说，琳达这样做，至少表明她是信任自己的。

"嗯。"琳达也清楚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越是这样，越表明铁辛是个可信赖的人，他不轻易承诺。

铁辛开车回公寓，感觉离昨天晚上给A米做蛋糕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他今天没有逃城了，必须回去面对雪梨。

雪梨坐在餐桌边默默地抽着烟。大灯没开，只有一盏黄色的小壁灯亮着，映照在她娟秀的脸上，面颊部位的皮肤有些松弛，在下巴附近处投射出一小片黑影。

铁辛打开大灯，清除了雪梨脸上那圈不完美的黑影。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说："谈谈吧。"

"谈什么？"雪梨吐了个烟圈，笑望着他，眼神叫人琢磨不透。

"谈你那天为什么会和冯龙德出现在那里。"

铁辛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已经35岁，没有心思再跟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以前雪梨对他欲擒故纵的时候，他觉得充满了刺激，一心想把她征服。而现在，就像在处理一件毫不相干的公事。他意识到，自己也变了，变得不比雪梨少。

"他是我的第三任啊，来北京了，叫我陪他逛逛街，不是很正常吗？"雪梨一副理所应当的姿态，她以为铁辛还在吃醋，所以也就不怕让他再急一急。

"我没有问你他是谁，我是在问为什么。除非你已经打算好搬出去。"铁辛无法忍受她想在冯龙德面前出他的洋相。还好当时被A米跑过来解了围，否则他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傻事。她戏弄他也太多了，从订婚那时没来由的跑掉算起。

雪梨没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搬出去可不是她的想法。她想他吃醋，他本该紧张的挽留她才对。

"我不搬。"雪梨气愤愤地掐灭了烟蒂，"是你把我接过来的，现在凭什么让我搬出去？"

"恐怕由不得你。"铁辛冷冷的说。

雪梨呆住了，她没想到铁辛会真发火。

"给我们之间留一点吧，不要搞到面目全非才散场。你不搬也行，我明天早上叫房产中介过来，把这房给卖了。"铁辛吃了称坨铁了心，他不希望还有下一次的碰面，冯龙德和他，还有雪梨，那会毁了他的一切。

雪梨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伸出右手中指，骂道："你狠！"

铁辛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巨响。他自己坐在餐桌前，闷闷地喝着雪梨放在桌上的红酒，直到天亮。他没想到雪梨竟是这样的女人，是生活改变了她，还是本来就这样，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察觉？

凌晨五点，铁辛过分早地到了办公室。他迫不及待地等着大家来上班，好让他获得一些熟悉的亲切。那些在背后仰慕他的流言蜚语，那些天天讨论化妆品和时尚杂志的女孩，那些偷看黄色网站导致办公室网络瘫痪的男同事，现在都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过他知道，最快也要等到7、8点，他才有可能见着保安以外的人，他不介意在这里等，这里的安静令他平和，家里的安静让他窒息。

铁辛坐到A米座位上，拿起小布看了看，看到铁辛和妹妹相认的话，铁辛自嘲地笑了笑，他喜欢还有人开他玩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