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银红(3)

盐骚 作者:谭竹


两人合力将网拉起,只见白花花的鱼不停地在网里跳动,好像一场银色的雨。把鱼哗地倒在船头时,银红体验到了内心久违的快乐。

沈玉林也很高兴,说道:“在黑暗阴深的河面,秉烛放舟,撒网捕鱼,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呀!”

然后他又说道:“偶尔这么做才觉得有趣好玩,真要靠打鱼为生,就成了一件很辛苦的事。你知道吗,我们那里有好多渔民在洞庭湖打鱼,所有的家当就是一条船,晚上也就住在渔船里。”

她静静地听着他说这些话,怀着温柔的痛楚看着烛光里他俊朗的面容。他们不再捕鱼了,并排坐在船头,身边是好几支蜡烛,那小小的火焰随着船的划动被拉得向后倒去,忽儿又缩回去和着水声跳动一下。

回到藏春楼已是傍晚,沈玉林躺到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银红把鱼拿到厨房,洗干净了手,亲自为他煎鱼做汤。平时她是不用做这些事的,藏春楼有专门的厨子,客人吩咐下来自然会治办好,有时客人想吃酒楼的菜,也可以叫人送来。但今天,她突然很想亲手为他做一顿饭,像一个真正的老婆那样,为自己的男人做一顿饭。

她做了红烧鱼,清蒸鱼,炸了鱼丸,熬了鱼汤,配了几样下酒小菜,用托盘端上了楼。沈玉林还在沉睡,屋子里很暗,显得有点凄凉。她点亮灯,屋子马上变得温暖起来。

她把灯举到床前,细细地看着他。他醒着的时候,无论对她多好多温柔,她都会怀着一丝畏惧,生怕一句话不对就惹怒他。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才觉得他是安全的可亲的,是暂时属于自己的。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吓得她失手把灯油滴在了他脸上,烫出一片红印。她吓坏了,一个劲地赔不是,急着去找烫伤药。他骂道:“你做什么,想烫死我啊!”

他的脾气是阴晴不定的,让她拿不准摸不透。有时候惹了他也没事,有时明明没什么,他却会勃然大怒。她不知这次他会真生气呢还是算了。

看到一桌子的菜,得知是她亲手做的,他说:“看在这些鱼的分上,饶了你!快倒酒来!”

两人临窗对饮,银红心里充满了离别的愁绪。作为一个卖笑为生的女子,她是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的。欢场上来来往往的人,谁把谁放在心上呢?可是她开始依恋他,盼着他的到来,伤心他的离去。她犯了做她们这行的大忌,动了真情。她知道她不会有好的结果,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何况她还没有百宝箱可沉……

她夹起一个鱼丸,递到他嘴边。他却突然捉住她的手,鱼丸滚落在地板上。他不理会她的惊叫,把她拖到床边,摁到床上,开始动手解她的衣服。她不再挣扎,任他动作,泪水不知不觉地流淌了下来。她顺从而悲伤地承受着他。

他看到了她的眼泪,对她说道:“我又不是走了不回来,你哭个什么!”

这句话一下子把她心里的悲伤都放了出来,她更加伤心地哭起来。

“不许哭,我不要看到你哭!”他说着把她拉了起来,推到窗前,把她摁着弯下腰伏到窗台上。灯火突然在这时燃尽了,岸边的渔火闪烁在他们的眼里,朦胧的月光照了进来,照在她光滑细腻的后背上,照着她一头乌云般的黑发,那洁白纤细的颈脖仿佛不堪重负似的……

如果这时候有人在后溪河的对岸望过来,就能看到在岸边的楼里,有一个姑娘立在窗前,时而被身后的一个男人拉住长发,露出胸前的绣花肚兜,时而被摁着伏下身去,承受男人猛烈的撞击……但即使他凝神细看,也不会看见从姑娘眼里滚落出的一串串晶莹的泪珠,它们滴落到窗下的后溪河里,随着河水翻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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