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Motherhood 母性(1)

人生之钥 作者:(英)安·海宁·乔斯林


春天,当我们的第一只小羊羔降生的时候,我来到羊圈旁,看着母羊呵护着她的孩子:她温柔地舔着湿湿的小羊,轻声地对它耳语。

那时,我对自己说:这是多么基本的母性本能啊。当一个母亲并不难,你所做的只是跟着你的天性走就可以了。不需要精心设计,也无须拥有平衡的判断力或是作出什么艰难的抉择,只要像其他人一样就可以了。

然而不久以后,当你的小心肝给你白眼并对你说“不”的时候,当她把你为她准备的营养食物吐出来的时候,当她跺着小脚说她讨厌你的时候,母性呈现出了它的另外一面。

如果你是只母羊,那么此时,你或许决定这是该断奶的时候了,你会转身去悠闲地嚼着草地上的青草而不去理会她,反而轻松于没有谁会再拽着你的奶头不放了。

当然,我们,是不会这样做的。我们的孩子需要我们,而且会继续需要下去。

一直这样爱着她们,可以说是一种挑战。但是也正使我们从她们身上学到:耐心、换位思考和忍耐。

做一个母亲不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却是值得的。

我曾有一次深陷飞机的紧急事故中,在企图紧急降落之前,我们必须在空中再飞一个小时以把多余的燃料耗光。

这是非常漫长的一个小时。我身边的一个陌生人握着我的手说,他的整个生命正在他眼前闪过。

我自己的心里,则经历着更恐怖的体验,我在想象着自己的葬礼,想着那个小棺材能不能盛下我的身体。

这时,另一个想法闯了进来,一个我下意识在努力压制的苦闷的想法――我想到了我那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想象着他早上来到我们的床前,钻进妈妈的被子里等待开启一天的第一个拥抱。

我看着他每天走进这个房间,我的床上却是空的,他再也无法感受到被妈妈手臂包围的感觉。

就在那时,我突然意识到了父母之爱的可怕之处:它让我们被生活紧紧锁铐着,像是被勒索了一样不能自救,这甚至让我们都无法优雅而无心碎地死去。

从那天开始,我对自己只有一个祈祷:我要让自己活到我的孩子没有我也能好好生活的那一天。

我的独子刚刚开始他寄宿学校的生活。没有他在家,屋子里空荡荡的。是他自己提出要去寄宿学校的,他的父亲也支持他这么做。

我反对过,用理智和非理智的手段反抗。最终,我质问丈夫为什么要让儿子去寄宿学校。“因为我相信他会因此受益。”这就是他直接的回答。

在此后的无眠之夜里,我必须承认他是对的。黎明前我接受了这点,不管我自己的感情怎样,我没有权利去阻挡孩子发展的道路。

我记起了我的母亲在我要离开家到另外一个国家学习时,所写下的诗句:

当你出生时,

我对自己说,

我已远离孤独。

我没有意识到,

这个倚在我臂弯的婴儿,

只是借来的。

是要我来照顾,

而后要完好地交到另一个生命的手中。

此后,她的生命,

我只能从远处分享。

“有些东西只有母亲才会爱。”这句成语总是让我们联想起那些在别人眼中不起眼甚至是厌恶,而在母亲眼中却是宝贝的小混混、小流氓一般的少年。

它道出了,母爱是盲目的,不管对什么样的孩子,不管丑陋还是缺陷。在现实中,这也有另一种解释:母爱是极具洞察力的。

当一个母亲看着她的孩子的时候,她看到的不仅仅是孩子的现在,也看到了他们未来可能成为的样子。在她的眼里,潜力超越了局限。

她觉察到了孩子内在最好的东西,尽管这些特征可能尚不明显。她的解读方式是善意的,容得下失误,对于不确定的事情永远不骤然否定。对于人性的判断,可以说她们通常是正确的。

倘若她懂得温暖和无私的情感,一个母亲会在任何时候爱她的孩子,在最坏的情况下也恒久不变。

当一个孩子故意做了在别人看来不值得原谅的错事的时候,他的妈妈仍旧会充满愧疚地继续爱他。爱那个过去的他,也爱那个原本可以更好的他。

我母亲在她70岁的时候,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伤得很重。我接到通知,得知母亲正处在生死边缘,而且她的双腿都要被切除。

“可怜的女人。”我的一个好心的邻居说道,“死或许都比这样要好。”

在母亲接受最后一个手术之前,她还能对我说话。“我不知道我在为何而挣扎。”她说,“就算我活过来了,我还能在生命中指望得到什么呢?”

“这要由你来决定,”我回答说,“只有你知道在轮椅上的生活是否值得过。”

她想了想,说道:“我最在意的是我的孩子,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成长,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有我在你的身边。”

她活了下来,而且恢复了。许多年以后的今天,她独自一个人在一个公寓里生活,每天重复着生活。奇怪的是,她比以前更开心了,正在享受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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